第56章
阮琳琳被盯得心虚,只好嗫嚅道:“秦医生是负责治疗你的。” “治疗?”李方潜被气笑了,看向母亲时眼里的惊讶、失望、气愤、不解交织在一起,裹着刀光剑影,寒寒和她对峙。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那个所谓的“医生”都自觉无趣离开了,李方潜才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好情绪。 “李方潜,你爸马上要从深圳回来了你晓得伐......”阮琳琳求饶似的,好声好气哄着,“让他看到你这副样子,会疯掉的呀,到时候你更难受你懂伐?” 李方潜的父亲长期在外经商,生意场铺得非常大,大部分时间都在深圳或国外。阮琳琳本来是个千金小姐,为了家里却放弃学业事业,既当严父又当慈母,一步步看李方潜长大。 说着说着,阮琳琳便想起李方潜小时候,眼泪又开始簌簌地流。怎么会这样呢?她一向引以为傲儿子,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李方潜最看不得她哭,心里再多块垒,也只能长叹一口气,默默拿自己的袖子给母亲擦眼泪。 “你说你到底是为什么啊?给你介绍的人都不见。”阮琳琳死死攥着他的袖子,“别再说什么你没法喜欢女人,一个不行就试两个——” “妈,没用的。”李方潜轻声打断。 “怎么没用?我就不信,十年见不了面,你还断不掉这毛病!”阮琳琳声音越来越高,哭腔也愈发浓重,“你是不是觉得妈妈特别狠心?你觉得我给你治病是在害你?我是在帮你啊你晓不晓得?不结婚你会被别人传闲话的,哪个妈妈会愿意看孩子一辈子抬不起头啊?我花了好大劲才请来秦医生。” 说着她,手指拽着李方潜的衣袖拉了拉,语气稍稍软了一点,“我小时候,有个人得了这种脏病,跳井死了。后来那个地方一直就没人再去过。你想变成那样吗?啊?” 李方潜没接茬,只是问:“您见过他的行医执照吗?” “见过。”阮琳琳斩钉截铁。 李方潜一时被噎住,心里把这家来路不明的“医院”骂了个遍,更想问问清楚到底阮琳琳哪里来的门路。但话到嘴边,不禁意识到,连阮琳琳都得“费好大劲”才能得个病房、医生,可见这里竟是供不应求的。李方潜突然疲惫非常,按着太阳穴,“妈,放过我们吧,行吗?” “放过?你们?”阮琳琳的神经被“你们”这个词刺得一条,立刻把“李方潜不想谈女朋友”和“李方潜放不下那个男的”联系在一起,自然而然联想到沈拙清当时泫然若泣的脸,不禁啐了一口。 “那个**是不是又来缠着你了!”阮琳琳一把抓住李方潜的衣领,质问道,“他来n市了?” 距离是李方潜无法提及的痛。如果说刚刚还能压住火,听到这句质问,一直藏着的委屈和愤怒蹭蹭冒了出来。 李方潜一反常态地用力拉开阮琳琳的手,一字一顿地说:“拜你所赐,他不在。” “你在怪妈妈?”阮琳琳被推得后退了几步,手被刚刚的摩擦力搓得通红,后背撞在桌子上,药罐便叮叮咣咣倒了一圈。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李方潜,“你为了那个**跟妈妈动手?”说着,手朝身后胡乱捡起几个药瓶,一个个朝李方潜砸过去,嘴里仍不忘念叨着,“你看看这些!好多人吃它们都能治好,你怎么就自甘堕落?” 这话让李方潜心脏疼得一阵抽搐。其实他阮琳琳的出发点,只是委屈,怎么自己二十多年的苦读,到她这里,因为一场恋爱,就“自甘堕落”、一辈子抬不起头了? 每次都是如此,一遇到沈拙清的事儿,他们都无法冷静。一开始李方潜会试着沟通,但到最后必会演变成一场鸡飞狗跳的闹剧。 那就这样吧,李方潜想。他已经懒得去思考,和至亲吵架实在太累了,他现在甚至不想劝了。 李方潜冷笑了一声,弯腰捡起药瓶。连说明书都没看,哗啦啦倒出一手的白药丸。 自虐一般,当着阮琳琳的面,一粒一粒吞下去。药被嚼成粉,黏在舌头上苦得很,李方潜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死死咬着牙,刺激着牙周神经,眼睛里像一潭死水。 “满意了吗?”他问。没想听到回答,在泪水留下来之前,转身离开了这件屋子。 - 他没有回家,直接回了教职工宿舍。刚刚吃下的治疗精神疾病的药此时返上了劲,再加上没吃午饭,绞得胃里翻滚不断。 李方潜觉得恶心,生理性地想吐。阮琳琳打来好多个电话,都被他掐断了。 手机扔在一边,李方潜跪倒地上,抱着垃圾桶开始干呕。眼泪被呕吐感逼了出来,李方潜却哭不出来,怔怔对着手机亮了又黑的屏幕冷笑。 突然,他想起还没回复沈拙请的短信。便一手撑着地,一手挣扎着打字。手机的按键软软的,按下去却有触感,还会发出滴滴的声音。李方潜听着,觉得胃里似乎都平静了许多。 回完,看到最上面一条是孙乾明刚刚发来的:[李哥,我申上青教了!这回真得做同事了嘿!你搁哪儿呢,整点酒不?] 虽然胃里仍在翻腾,李方潜知道自己应该缓一缓、先吃点饭。但实在郁结,又不敢告诉沈拙清,心想还不如跟孙乾明出去散散心,便应了下来。 - 李方潜猛灌了好几口白开水,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如常,这才往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