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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澹澹微笑,掏出碎银子放在阿奴手中,那么,阿奴,就请你再送这位娘子回去罢。 阿奴点一点头,竹篙用力一点,我回头望去,玄清的身影伫立在岸边,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了。 回去时正巧莫言也在我房中,悄悄向我道:怎么出去了这样久?幸好静白她们没发现,谨身殿我已经帮你打扫完了。她蹙眉道:你怎么跟一个男人出去了这样久? 我感激道:多谢你。然后低声道:是我女儿的叔叔。 莫言哦了一声,随即了然,也不再问了。我微笑道:今日才见到你的女儿阿奴。 她啊?一声,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快出落成大姑娘了,还在抛头露面的摆渡谋生,只不过自食其力也是好的。 我笑:再过两年就到说婆家的时候了。 莫言板了脸孔道:我的女儿才不要嫁给臭男人糟蹋,清清净净地过一辈子就好了。 我惊奇道:你这样想也就罢了,阿奴正值青年少,她未必肯啊。 莫言摇一摇头道:我这女儿在这个心思上,比我还看得透。 我与她聊过几句,也就各自散了。 后宫-甄嬛传Ⅳ 12.三晖 到了夜间,我特特叫槿汐点亮了油灯与蜡烛,披了间衣裳jīng神奕奕地裁剪衣衫,然而真真可以为女儿做件衣衫了,却是犹豫了半天仍不能决断。 槿汐道:娘子在裁剪fèng制上并不输于人,为何这样犹豫,一刀也剪不下去? 我略略赧然,道:只怕一下子剪得不好,不能为胧月裁制一件最好的衣裳。 槿汐笑道:娘子是帝姬的亲娘,为她做的自然是最好的,娘子放心大胆地做就是。 我用针划一划头皮,含笑道:近乡qíng怯,大约就是说我这样的了。 正巧浣碧浆洗完了今日的衣裳进来,神色有些疲倦,见桌上叠放着好几块鲜艳的好衣料,不由好奇道:今日芳若姑姑来过了么?以往都不是这个日子啊。又问,此番芳若姑姑怎么送了衣料来了? 往往芳若来看我,只是送些吃食点心或是日常要用的东西,从未送过料子,我身边仅带了的几件旧衣,也是进宫时的陪嫁,现下悉数收好了再未穿过。我在寺中修行,未免惹眼,虽是带发修行,却也和寻常众尼一般,只穿灰色布袍佛衣。 我只专注在衣料的裁剪上,随口道:是六王送来让我fèng制了衣裳给胧月的。 浣碧惊喜道:王爷从上京回来了么?几时回来的? 三日前,我道:想是匆忙回来,还是风尘仆仆的样子。 浣碧目光专注,落在我放在手边打开的画卷上,她的语调中又淡淡的欢喜:这孩子是咱们的胧月帝姬么? 槿汐亦是高兴,欢快道:是啊。长得这般可爱,眉眼和娘子简直一模一样。 我的目光亦被吸引,注目良久道:敬妃丰腴了一些,想来日子过得顺坦,可惜眉庄又清瘦了。 槿汐凑在一旁道:也并不十分看得出来,沈婕妤自禁足之后,一直都没有再圆润起来。也是难为了她了。 浣碧轻声道:这画上人物栩栩如生,画师倒是画的很好。 我看了一眼,微笑道:王爷身负才名,我从前只以为他在诗书上得意,骑she也极好,不想连丹青也这般擅长。 浣碧微微吃惊,旋即只是如常一般微笑道:王爷有心了。说罢也不说话,旋身出去打了水进来。 案上的瓷瓶中供了一大束芦花,是回来时在岸边摘的,无香亦无好颜色,只静静供在瓶中,望一眼,便觉得清宁淡定。 如此,我每夜挑灯裁制,终于在胧月生辰的前两日,赶出了一套衣衫裤袜。一件件按着尺寸做了,水红纹锦制成两件肚兜,分别绣蝶戏牡丹和穿花龙凤的五彩丝图案;碧色织暗花竹叶锦缎做了身小小的裙褂;鸟衔瑞花锦做了冬天的锦袄锦裤;宝照大花锦做了套秋衣裤;方格朵花蜀锦做了件胧月生辰时穿的衣裳,也许她未必会穿;玫瑰紫的缎子则分别做了袜子和围脖。 如此左端详右端详,察看针脚是否做的足够细密,只怕一个疏忽线头会伤了胧月娇嫩的肌肤。 做成时浣碧与玄清俱是欢喜不已。浣碧担心道:这衣裳做得极好,只是小姐如何把这衣裳送进宫去呢?倒是叫人大伤脑筋。 我只顾看着衣裳,和颜微笑道:明日王爷自会来取。 浣碧道:小姐一人去见王爷么?她想一想,道:王爷身边有位叫阿晋的贴身侍从,是我在宫中时就结识的,如今长久不见,也不知他好不好? 我微笑整理好衣裳,小心裹进一个包袱里,道:我倒不知道有这个人,只是如果你想去,明日陪我一起也好。 浣碧微微含笑,小姐如此说了,我自然要去的。继而心疼我道:小姐今日可以早睡了,这两日为了fèng制帝姬的衣裳好几日没有好好睡了,瞧这眼睛下都乌青了,人都要熬坏的,今日早点睡下吧。 我打一个呵欠,笑道:你说得是。只是为了胧月,我怎么辛苦煎熬都是甘愿的。 次日中午,寻了个空隙,依旧到河边等候。去时玄清已经到了,这次身边果然跟了个小厮,年纪不过二十上下,一看就是机敏的样子,人也敦厚。 浣碧远远看见,便招手唤:阿晋。 阿晋见了浣碧也高兴,见面便道:好久不见浣碧姑娘了,原以为甘露寺里粗茶淡饭,没想姑娘更见标致了。 浣碧啐了一口,作势就要伸手打他,嗔道:越来越油嘴滑舌了,招人讨厌。 玄清见他们嬉笑,向我道:这是阿晋,我自小的长随。 阿晋见我,忙请了个安道:从前在宫里没给娘子请安,如今一并补上。又笑道:从前总听我们王爷说娘子怎样好怎样好,却从没有眼见过,总以为是王爷夸大其词了,如今一见,却觉得我们王爷口齿上虽好,但论起娘子的好来,终归是不如了,也不晓得是什么道理。 浣碧在一旁听得笑得止不住,又啐道:小姐别听他。阿晋仗着王爷宠爱,一味的油嘴滑舌。 阿晋叉腰,仰着脖子道:听听浣碧姑娘这话,奴才可说错了么?哪里有婢女说自己主子不好的,真是闻所未闻。 浣碧又气又急,狠狠跺一跺脚。玄清边笑边在阿晋头上弹了个爆栗道:越发爱胡说了。 我笑盈盈将衣裳递到玄清手中,道一声费心,又像阿晋道:浣碧原揣摩着你会来,特意求了我带他来,却不想你一见她就招她生气。 阿晋忙告饶道:奴才并不晓得这层,这样说来的确是奴才的不是了。说着去拉浣碧的衣角,道:我不懂事,好姐姐可饶了我这遭吧。 浣碧用力拨开他的手,羞红了脸道:王爷在这里呢,也不管教阿晋,越发胡闹了。又道:这衣裳费了小姐多少功夫,有劳王爷送进宫了。 玄清澹澹一笑,这个自然。 我从包袱中取出一个红缨球,坠着两个银铃铛,叮铃作响。笑吟吟道:这是给御风的,王爷也请为它戴上吧。 玄清故意蹙着眉头道:可见清在娘子心中还不如御风呢。独独有给御风的,却没给我的。 我掩唇笑道:王爷上回不是说,御风把王爷的坏处学得十足十么?那么送给御风,也如同送给王爷了。 这般说笑一晌,阿晋道:还要去探望老太妃呢。 如此,也匆匆散了。 回到屋中,却见芳若已经等在了那里,见我回来,忙含笑起身道:娘子回来了。因为忙着cao持帝姬周岁生辰之礼,所以晚了两日过来。 我静静道:不妨事的,姑姑请坐吧。 芳若依言坐了,端详我片刻,笑道:娘子今日气色挺好,方才去哪里逛了么? 浣碧斟了茶上来,笑着道:小姐见今天天气还好,便叫我陪着四处走走。 于是芳若拣了胧月周岁生辰贺宴之事来说,内务府如何筹备、如何成礼,各宫嫔妃又准备了什么贺礼,道:其他娘娘小主送的倒也罢了,不外是如意、金锁、元宝一类。唯有徐才人送了一座白玉观音像,倒是十分有心。她娓娓道来,娘子是在甘露寺修行,自然不能在帝姬身边照拂,徐才人送了白玉观音像给帝姬,一则是以观音普度众生慈悲宣示娘子爱女之心时时皆在,自然也有说敬妃娘娘的意思;二则也是给帝姬安神祈福用的。这座白玉观音像所费不赀,徐才人家境寻常,倒是费了不少心力的。 我听芳若独独说起一位徐才人,亦见她疼爱胧月,不由问:徐才人是谁? 芳若含笑道:徐才人娘家姓徐,闺名燕宜,正是去年这个时候选秀进来的。初封采女,如今已经是才人了。 我微微沉吟:徐才人很得宠么? 芳若摇头,最初也还好,只是眼下并不算得宠,也可说是默默无闻。如今宫里占尽风头的除了安容华和管顺仪也就是从前的安芬仪和祺嫔,除此便是去岁新进的庆贵人、昌嫔和杨良娣,此三人是新进宫嫔中最得宠的。尤其是昌嫔胡氏,她并不是以秀女身份入宫的,而是宫宴时皇上亲自看上的。她的生母是太宗的妹妹舞阳公主的小女儿,也就是现在的晋康翁主,虽然晋康翁主的夫婿家没落了,可算起来还是皇家的亲戚呢。人又生得美,刚进宫的时候连太后都特意召见了。 我掐着手心,冷笑一声道:恭喜安容华和管顺仪,步步高升,又都晋封了。 芳若平板道:的确如此。这一年内安容华又得晋封,的确风光无比。芳若放缓了语气,一字字道:况且眼下,昌嫔已经有孕了。 我陡然一惊,双目微张,道:昌嫔有孕了?我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平静了下来,试探着道:昌嫔身份贵重,非比寻常,有孕了自然是好事,将来若生下了帝姬或是皇子,身份都会格外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