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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等太久,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众臣接连着停了筷,周熹站在边上拿着礼单躬身,对着上面的名字和器物一件一件报了出来。 大多也是些奇玩物件,只不过少见惹眼了些。 这些东西燕稷以前都见过,如今就漫不经心看到,等到前面的单子报完,周熹拿起另一本,便到了九国使臣这边。 在最前面的,自然是赤方国。 赤方使臣随着周熹的声音站起身,燕稷一看,居然还是阿森木,就忍不住笑起来:“阿森木来使,许久不见,怎么不见贵国勇士察哈尔?如今贺将军还朝,若是他在,倒是能好生了结他的夙愿。” 说着,脸上就出现了几分可惜。 阿森木一噎,脸色当即有些不大好,强忍之下语气也僵硬了许多。 燕稷笑眯眯看着他,突然注意到阿森木旁边有一道视线看过来,下意识偏过头,却只见到一人低头站着。 他眯起眼睛:“来使边上这位朕看着倒是有几分面善,是何人?” 阿森木眼光一闪,躬身:“陛下,那是我赤方鸿胪少卿伯夏,之前听闻大启盛名,此次便随同出使,想要长些见识。” “伯夏?”燕稷看了看:“抬起头。” 闻言,那人顿了顿,缓缓抬起头,入眼一张平庸的脸,怯懦往上看一眼,又迅速低下:“陛下。” 他这般模样,旁人都没觉着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燕稷坐在上方,瞳孔却因为之前他看过来的那一眼骤然收缩一下。 那人的五官很平常,在他记忆中并未有过半点印象。 可那样野心勃勃又糅杂阴冷嘲讽的眼睛,燕稷曾在从前被梦魇住的时候无数次看到过。 赤方国君。 云木止。 第38章 云木止低眉敛目站在下方。 燕稷看着他,缓缓摩挲腕间佛珠:“伯夏?倒是个好名字。” 此时周熹的单子报完,宫人捧着赤方上礼锦盒在殿前跪拜,盒子打开,里面呈着一柄通体漆黑的剑,冽冽生寒。 燕稷似笑非笑看下去:“这等物件朕倒是第一次在千秋宴上见到,不如请少卿说说其中用意。” “剑是短兵之祖,自古为圣品,且携之轻便,佩之神采,最能配称风采。”伯夏低着头,声音还是有些弱气:“陛下素来威严,又是风雅之人,与此剑甚合,故择之。” 话音落下,燕稷微微一笑,四边使臣及大启百官沉默下去。 素来威严,风雅之人。 众人抬头看看上方眯着桃花眼慵懒笑着的陛下,再想想后者平日在朝堂漫不经心对臣子毒舌人身攻击的模样,一时间只觉着这人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脸皮也非常人能及。 燕稷挑眉:“朕倒是想听听少卿如何会觉着朕是威严风雅之人。” 百官暗自点头,他们也很想知道。 伯夏看着有些紧张,停顿半晌才在众人的注视下开了口。 他说了不少,口中描述的也确实是威严风雅之人,但这和臣子印象中的陛下出入甚大,简直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到最后,伯夏躬身:“……便是如此,是以臣觉着,只有这等宝剑,才能衬得起陛下尊贵威严。” 众人不禁对他的脸皮厚度有了新的认识。 燕稷依旧笑着,藏在宽大袍袖中的手却因为他的话狠狠一紧。 伯夏说的话,在旁人眼中或许可笑,但燕稷却知道,他口中说出来的,分明就是自己上一世的模样。 燕稷眯起眼睛。 这究竟只是场面话意外重合,还是因为其他? 心思弯绕间,放着漆黑长剑的锦盒被呈了上来。 燕稷手指在剑身轻轻抚过,感觉到指尖传来丝丝寒意,笑起来:“甚好。” 伯夏放松下来,躬身退了回去,之后丝竹复起,众臣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燕稷提起酒壶将白玉杯斟满,垂首间不动声色朝着伯夏方向看一眼,后者神色拘谨坐在那边,眉眼间隐约带着怯懦,极其不惹人注目。 酒杯中是被邵和暗中换了的蜂蜜水,有些甜腻,燕稷抿了一口后便不再碰,手指碰碰谢闻灼的手,在后者看过来时探进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写下三个字,云木止。 谢闻灼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在他手心写,伯夏? 燕稷颔首,收回手,托着下巴轻轻笑了笑。 谢闻灼面上出现几分凝重。 角落烟雾沉沉,梨花木香气缠绕酒香冽冽,殿内众人脸上都带上醉意,九国尤甚。 等到他们醉了将近七分,燕稷漫不经心开了口:“今岁赤方国主登基,朕因政事所误,未能亲身前去相贺,甚是遗憾,还望来使代朕问好……不知贵国国君近日如何?” 话音落下,阿森木手腕一抖,酒意顿时去了大半,沉默半晌才定下神来,道:“谢陛下挂心,国君一切顺遂。” “那便好。”燕稷笑笑。 阿森木看着他,眼底藏着慌乱意味,却见上方帝王已经移开了视线,仿佛刚才问话单纯只是一时兴起所致,并没有别的意思,这才安心,重新坐了下去。 将他的反应收入眼中,燕稷无声笑笑,又看一眼始终在边上低头沉默着的伯夏,眼底兴味一闪而过,慵懒靠了下去。 这场宴会辰时开始,入夜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