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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薛安都简直气结。 花将军,你我的约定我已经达成。袁家邬壁我已经得到,如今也原原本本的jiāo给你。我袁氏上下四代十七房四百口人,不能因为我的父亲担上不属于他们的罪名。 家父已死,家兄即使不死,下半生恐怕也已经毁了,家兄不死,我那侄儿就不可能一直被我嫂嫂养在殷家,袁家已经名存实亡。剩下的罪责,便让我一肩担了吧。这件事该到此为止了。 袁放昂然而立。 就算将这件事大白于天下,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各地宗主纷纷效仿?魏国每次攻打一地,必会生起瘟疫? 贺穆兰冷着脸看着袁放,而后者毫不动摇地回望于她。 将军是为了灭袁家邬壁而来,如今袁家已经归降,将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深深一躬,长揖到地。 我猜袁家主给我的那份口供,怕是也有什么后着吧。贺穆兰拿出那封口供,沉着脸闷哼:还望袁家主为我答疑解惑。 袁放闻言抬起身,狡黠地一笑:花将军,在下是个左撇子,没有人知道我右手也能写一笔好字。在下的左手和右手连写字的笔顺都毫不相同,更别说字迹相似了 你倒是好计谋,只是你不知道yù加之罪,何患无辞的道理吗?贺穆兰见他算计了自己一把,心中忍不住气闷。 我知道。袁放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若真的无力回天,那也是我们咎由自取。袁家罪孽深重,就算将军率大军将袁家夷为平地,那也怪不得别人。只是我如今身为袁家的家主,少不得还要为袁家再争取一把,谋个生路罢了。 他的嘴角露出苦涩地表qíng。 魏国的陛下既然已经升起了对付宗主之心,那袁家,不,所有邬壁的覆灭,也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 我说的对吗?花将军。 是,你想的明白。贺穆兰长舒一口气,望了望身后的大军。 无论如何,这场祸事总算没有绵延开来,薛安都对自己的游侠朋友们有了个jiāo代,而她,也势必要押解整个袁家之人上京,至于陛下最终怎么决断,那就不是她的问题了。 寇逸之要留下来竭力医治袁化,袁家邬壁的荫户们全部会被当地的官府入籍,分配良田,从此服役jiāo税,成为耕户。一旦断了袁家的根本,哪怕袁放日后有再大的本事,也没有办法东山再起。 荫户,原本就不是一朝一代能够积累起来的。 既然如此 花将军,我烧了地道,却还是留了一个人。袁放压低了声音:那位郡主,将军想不想见一见? 贺穆兰一惊。 你你不是说她离死不远了吗? 是快死了,所以我把她抬出来的时,没有人敢靠近。袁放摊了摊手:她既然自称是郡主,肯定有一些秘密不愿告诉我。你去问问,说不定她会告诉你呢? 贺穆兰狐疑地看了袁放好一阵,最终还是下令。 所有人,进入邬壁! *** 宋国,建康。 为何慌慌张张? 刘义隆哮喘又犯,刘义康一边批着奏折,一边抽出空来询问殿中跪着的信使。 是哪里来的信? 袁家那边的消息断了。身穿青色官服的信使大着胆子回话:袁家父子反目,袁化因为忤逆袁喆被驱逐,袁放夺了家主之位,如今已经率着全族归顺了魏国。 什么?! 刘义康惊得朱笔一抖,在落款处点出一点殷红的朱印。 此时他已经管不了这些了,径直问道:宋二呢?我派过去的那些 信使畏惧地低下头去:他们被袁喆安置在暗道里,袁放作乱时,一把火烧了袁家的地道,所有人都没有逃出来宋二先生和其他人,都没了音讯。我们的人从暗河逆流而上想去看看原委,可原本的河口已经全部烧塌,里面又被巨石堵了水路,想要将河道清理出来,我们人手也不够 袁家那小子是故意的。他故意埋了暗河! 刘义康将笔猛地摔了出去! 袁喆那家伙研究出什么了没有?到底哪种病最容易传播? 是,袁放作乱之前,袁喆就把这段时间病疫蔓延后的结果写了封信送了过来。只是还没到建康袁家就出了事,我们的人便耽搁了一些时候 那信使不敢怠慢,从怀中掏出一封厚厚的信来。 殿下,便是这封信了。 刘义康几乎为袁家谋得了朝中大员的官职,就是为了让能够死心塌地的为宋国服务,最后可以举族而来。 袁喆之前也一向乖顺,从未忤逆过刘义康的建议,所以刘义康不疑有他,接过厚厚的信函就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刘义康迫不及待的撕开信,由于信纸用了不少张,实在是太厚,刘义康只能在抽出信后微微一抖 这一抖,竟抖出无数细微的粉末出来,喷了刘义康一头一脸。 咳咳咳什么东西刘义康伸手挥动,将那信送到眼前。 只见几张信纸之中,夹杂着无数的碎屑,几乎到了满布信纸的地步!刘义康拿起折住的信件自然是没事,一旦打开,立刻有无数碎屑扑了出来。 想到袁喆在做的事qíng,刘义康立刻脸色大变。 宣御医!速速宣御医来!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在下班后,大约六点左右。 ☆、第354章 变法之始 一百年了,从未被毁灭过的邬壁终于还是被推倒了。 推倒了它的,却正是袁家这一代的宗主袁放。 曾经拥立过袁放的人都惊声唾骂于他,凡是他走过的地方,粪尿和唾沫随之而来。邬壁里百室合户、千丁共籍的荫户们早已经被外面的乱世吓破了胆子,一听说要恢复民籍,哪怕有国家的官田分给他们,也不愿意踏出一步。 贺穆兰千想万想,没想过进入邬壁会变成这样,袁氏家族那般的动乱都没有让袁家的荫户惊慌,贺穆兰率领大军一进了邬壁,几乎有许多人恨不得自绝于虎贲军之前,有的百姓甚至真的就这么做了。 待贺穆兰一次又一次的命人把撞向马头的百姓叉走时,薛安都的脸色已经坏到不行。 花将军,何必对他们心慈手软?这样的乱民,打一顿丢出就是! 袁放是新上任的宗主,并不能弹压住所有人,他是在向我们借势。贺穆兰看了看前方引路的袁放,我们若真打杀了这些荫户,怕是他的家主立刻做不成了,那所谓的归顺也就成了笑话。能够兵不血刃自然是最好,又何必要动刀子? 艹!谁丢的jī子! 薛安都还未开口,几个jī蛋就飞了过来,直直砸在他的后脑勺和背上,待他回头再看,只看到义愤填膺的人群里跑过去几个小孩,薛安都再气也不可能真的把小孩抓来杀了,只能郁闷地对着人群连吼了几声。 贺穆兰打过柔然,攻过统万,降过休屠人,还没有哪一次是这样的。明明是得胜的这一方,也没做出什么缺德的事qíng,却被漫天的敌意所包围,几乎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 她身后的虎贲军也是憋闷不已,一个个恨不得贺穆兰立刻大开杀戒,好好给这些刁民一些颜色看看。 事实上贺穆兰也被这样的气氛压抑的不行,待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冲撞队伍时,贺穆兰突然抬起了手来,制止了大军前进。 虎贲军一停止行军,气氛立刻剑拔弩张。在最前面的袁放见势不妙,折了回来,对着贺穆兰拱了拱手。 花将军 贺穆兰并不说话,只用一双像刀子一般的眼睛直盯着他。 虎贲军的将士们一个个将手按在武器上,气势从刚才过街的老鼠陡然一变,犹如利剑出鞘,浑身散发出沙场上征伐才有的杀气,直惊得这些许久没有见过血腥的荫户们浑身哆嗦,慌得后退了许多步。 有些孩子直接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狄叶飞驾马立在贺穆兰的身侧,怀念着这熟悉的杀气,几乎连毛孔都舒张了开来。 他们是真正的战士,对手弃械投降虽好,可是对于他们这些军户来说,真正渴望的却是 来!战! 贺穆兰整个人如同一杆旗帜一般矗立在队伍的最前方,直直地盯着这位年轻的家主。 虎贲军们摩拳擦掌,高车虎贲们龇牙咧嘴,袁放被贺穆兰骇人的眼神所迫,不得已低下了脑袋服软: 袁家新降,总有不少老人不愿意,在下目前还不能让所有人心服。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其中内qíng花将军,你既然选择了接受归降的袁家邬壁,这种事应当能够理解 是你们选择了这条路,不是我们。袁家的罪行若诉诸于天下,这些荫户就该拿jī蛋砸你们了。贺穆兰如今的火气可不是袁放这样的小年轻能够承受的,叫他们让开。 袁放左右环顾了一圈,在人群里看到袁家几位长辈,一咬牙驾马过去,在他们耳边说了些什么,这些长辈各个色变,没有多少时间,那些闹事的荫户立刻散了个gān净。 看花将军的样子,倒像是来过袁家邬壁似的袁放讨好的笑着,经过刚才的事,他露出的那些锋芒也乖乖隐了起来,前面就是袁家的糙场,可供大军驻扎。 说是邬壁,往往占地和一座城市差不多大小,有些甚至比寻常都的城镇更大。贺穆兰领着虎贲军和豫州地方军在空旷之处驻扎,这是近两万的部队,哪怕豫州沿路的州县供给都很吃力,恨不得他们快点走,但以袁家之前囤积的粮糙和药材,供给这些人是绰绰有余。 贺穆兰率领大军驻扎,没一会儿,袁放就请人让贺穆兰去见那位郡主。贺穆兰带着亲卫和虎贲jīng锐等几十人跟着袁放到了一处木屋,袁放也不敢请贺穆兰进去,就让她隔着木屋的窗子和里面的赫连郡主说话。 那位郡主原本就得了重病,肩上先前又被袁放砍了一刀,又被从地道里搬出来来来回回,已经离死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