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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这件事之中,最尴尬的却不是狄子玉,而是被送给狄子玉的玉翠。 羌人xing子直,狄子玉大概也对玉翠有几分真心,玉翠愿意服从羌人的约束,帮着羌人找到赫连定,羌王便把玉翠jiāo给了狄子玉和王栋看管,狄子玉的母亲又派出信任的女将监视玉翠的一举一动,玉翠这才堪堪活了下来。 玉翠久在宫中,赫连明珠那样的身份和xing格能在宫中活的风生水起,和玉翠的圆滑机智是有很大关系的。以前赫连明珠能周旋于不同的男人之间黯然而退,也是玉翠和玉叶的教导。 所以当玉翠真使出长袖善舞的本事,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于是玉翠在狄子玉身边没有多久后,狄子玉原本对她只有几分好感,也被她逗弄的成了十分,王栋等人则认为狄子玉智商捉急,若玉翠真心爱慕狄子玉,有这么个主母在,他们确实也放了心。 加之女人经常会为qíng改变初衷,哪怕玉翠对狄子玉原本只是美人计,可狄子玉这样的男儿对她百般呵护,铁石心肠也能捂成ròu的,一群羌人,竟还有些推波助澜的意思。 玉翠在狄子玉阵营时,最大的恐惧就是哪天真被人送做了堆,当初奴仆之流给狄子玉暖了g。好在羌人部族女xing地位极高,这种事qíng没人会做,所以玉翠平日里做出风韵动人的样子逗弄青色的狄子玉,实际上却没有吃什么亏。 羌人们留下玉翠,是想要知道赫连定的下落,玉翠表面上也极为配合,她知道赫连定的目的地是哪里,所以一下子说在东南,一下子说有可能进了深山,羌人们随着她的话去查找,果真找到蛛丝马迹,对她的提防就又轻了几分。 而事实上,玉翠是带着羌人们在兜圈子。 直到过了一阵子,羌人们似乎不在关心起赫连定的下落,他们得了一笔巨大的财富,又有不明身份的人给羌王下了令,让他带着钱财去夏境联合结jiāo所有对魏国有所不满的胡族,赫连定这才真正安全了下来。 可好事没过多久,狄子玉就接到了父亲的指示,要他亲自带着一群jīng锐武士,前往杏城联络昔日的天台军,最好能找到现任的首领,雇佣他们所有人。 羌人连赫连定都不找了,又去遍访杂胡,所谋之事一定极大。玉翠是战争遗孤,早年因聪慧冷静被赫连定选为女官照顾妹妹,从小见了战争的可怕,自然是不愿意刚刚安定的夏国再卷入血雨腥风之中。 再加上羌人很可能误打误撞在杏城找到赫连定的下落,玉翠心急如焚,每日表面上却还要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只能绞尽脑汁想出能够逆转局面、揭破羌人yīn谋的法子。 狄子玉带她一路往东南而行,而她的焦虑也越来越深。 直到快到长安时,她这才冒了险,骗狄子玉说赫连定以前是长安城的城主,可能找了昔日的故jiāo们收留,哄的羌人们进了长安来打听消息。 玉翠的月事一向极准,她知道自己身体不适就是这几天,而羌人们都是粗汉子,到时候必定要分出几个女将去忙活此事。 只要她找到一点机会,就能伺机把消息传出去。这些羌人已经反叛了魏国,魏国不会坐视不理,长安城卫兵这么多,几百个羌人一旦bào露行踪,便是cha翅也难飞。 哪怕没有抓到羌人,把赫连定失踪的经过告知于魏国,也可以将这位落难的平原公营救出来。 至于她自己的安危,则是早已经抛之于脑后了。 玉翠是女人,字迹绢绣,而且文辞雅致细腻,可这秀美的文字之中,却处处暗藏杀机和yīn谋,往往只是轻描淡写的用一句极力周旋或者伺机刺探一笔带过,却能从只言片语间想象出一个身为阶下囚的弱女子要如何极力,又如何伺机,才能做到今日的一切。 她甚至连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尊严、甚至连自己的癸水都算计上了,为的只是主公的安危和已经平定的夏境不会再生出动乱,所谓忠义智勇信,她一个人已经诠释了所有。 相比较之下,贺穆兰想着自己之前还在为她与狄子玉的感qíng而担忧,就真的是妇人之人、杞人忧天了。 一个女人在敌营之中,既想活命,又想救人,难的犹如登天,若是她真爱上了敌营的少主,哪里还能保持这样的冷静? 倒那时,内心的罪恶感就能活活把她折磨的不成人形。 相比较之下,她如今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利用狄子玉,是陷入敌手不得不身在曹营心在汉,反倒才是上天最大的仁慈。 这么一想,贺穆兰之前的沉闷和担忧反倒轻了不少,对于狄子玉和玉翠的感qíng究竟是怎么回事,反倒不好奇了。 甚至于,她希望玉翠一辈子都不要爱上狄子玉才好。 等等 玉翠连癸水都要算计进去,才能写这封信,那么她到底是哪里得的血和布料写信的?照理说,女将们一片纸一块布都不会留给她。 能写这么长的信,要用的血也是不少,绝不会一次写成 一想到背后隐藏的可能,贺穆兰忍不住皱住了眉头,脸色古怪地看着赫连止水拿着的那块细绢。 细绢一般是有钱人家做中衣用的 花将军,你为何如此古怪地看着这封血书? 赫连止水被贺穆兰的表qíng看的一怔,伸手把细绢递过去。 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 贺穆兰的神色在油灯下晦暗不明。 这封信很可能让有心人利用,或是bào露了玉翠的身份。我们既已看过,还是将它烧了吧。 还是烧了好,若是日后玉翠看到这封信,说不定也会不自在。 那怎么可以!翠姨的忠义,天日可昭!这可是用翠姨的血写成的! 赫连止水闻言立刻神色大变,将细绢折了几折贴着心口放好。 我不但不会烧了它,日后还要拿给我父亲看,给我姑姑看!能有这样的忠仆相护,乃是我们的荣幸! 呃 贺穆兰挠了挠脸,被如此认真的赫连止水弄的说不出话来。 两人正在商议间,门外忽然传出嘎啦一声巨响,随后便是铁链挥动发出的铛铛铛的声音。 如今正是下半夜,除了贺穆兰和赫连止水在看信,盖吴和陈节举着油灯,其余关在一起之人都昏昏沉沉。 之前高深有派人联系过其他被关着的卢水胡人,说清了原委,门头又没有上锁,所以卢水胡人们都把牢房当做不怎么好住的客店,准备安顿到天亮就出去的,如今正他们补觉的补觉,休息的休息 这种yīn森的地方传来这般突兀的一声狰狞巨响,顿时惊醒了无数人。 怎么回事?门怎么锁上了?牢头呢?你们gān什么? 我这也锁上了!什么qíng况?少主!少主!你那边怎样?nnd,我就知道鲜卑人和汉人都狡诈,我们肯定是被骗了! 金子,快把金子藏好!一定是他们看上了我们的金子!一群卢水胡人立刻用很多人都听不懂的卢水胡土话叫了起来。 一时间,这一层的牢狱混乱嘈杂之声大作。贺穆兰也顾不得那封血书了,到了门口将门一推,果然纹丝不动。 真锁上了! 她使出全身力气,对着铁门狠狠一踹! 这屋子是关押身份贵重之人的,守卫自然也是最森严的,这铁门是jīng铁铸就嵌入墙里,竟是连晃都没有晃上几下。 这下子,满屋子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大概在九点。 ☆、第320章 不可为人 话说高深出了太守府的大牢之后,径直就朝着王斤所在的主院而去。 高深如今在长安城的身份很尴尬,而且是难以解决的尴尬。 高家是世居北地的汉人豪qiáng大族,习俗早就已经胡化,但依旧保持着汉人的一些知识和行事风格。他家既然是鲜卑化的汉人军户,所以一入军中就顺风顺水,带着家兵混了不少的军功。 等到了魏帝征伐夏国时,他又谋得了人人羡慕的先锋将军之位,率先跟着几位大将攻下了长安城。 事后,他在论功行赏中得到了常山王拓跋素的推荐,被魏帝赐为管理长安治安的镇戍将军,而这时他才二十六岁,可谓是年轻俊彦,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没多久,常山王被陛下派去统万做了统万城的大将军,而长安城则被派了另一位将军镇守,他原本已经被算做是常山王的嫡系,王斤将军被派来长安之后,他的身份自然是极为尴尬。 偏偏他的官位是拓跋焘亲自封赐的,王斤想要调走他换上自己的人都不行。 这时候高深才明白,常山王会为他举荐其实乃是上位者们的权谋和博弈,他人在这里,就要永远感激常山王的知遇之恩,而常山王即使镇守统万,也不会失去了解长安的qíng报来源。 高深原本只是一个武将,却被卷入官场上的倾轧,心中也是暗暗叫苦,想要自请调离都不行。偏偏镇戍校尉名为校尉,实际上是地方上五品的实缺武将,不但份位高,还是肥差,一旦cha手治安和城门官的主将,哪怕什么都不做,每日的孝敬也多的让人咋舌。 可高深知道自己不能留下一丝把柄让王斤抓住,丢官事小,以这种高层斗争的残酷,转眼间他的命就会丢掉,所以高深不但没有贪墨成xing,甚至约束部将不可扰民,更不能惹事,否则一律杖责五十。 即使是军中汉子,军杖五十也可以要了命,他的部下们原本以为跟在镇戍校尉后面吃香的喝辣的,再不济也可以在小民手中剥削一番,却摊上这么个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青天大老爷一般主将,简直是肠子都悔青了。 不但如此,高深甚至每日亲自巡查长安城的治安,但凡宵小、贼寇、逆贼,一概不会姑息。他白日巡查不算,夜里还亲自带队巡查宵禁,唯恐有一丝失职。 自他担任长安的镇戍校尉,别的不说,底层百姓的日子好过的多了,人人见了他,都尊敬的喊他一声高将军,若有冤屈委屈、被讹诈勒索,都会去衙门里找他讨个公道。 人人都夸高深品行高洁,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不是他的本意。他从地方豪qiáng出身,看惯了弱ròuqiáng食,哪里有这样的菩萨心肠?若不是王斤和王斤的部将对他虎视眈眈,外面又有常山王和家中为他提供倚仗,这样内外不是人的日子,他怕是早就被bī疯了。 所以外界的百姓越夸他,越把他当做高士,他的部将就越憎恨他,而刮不到油水、又没见到高深刮油水的顶头上司王斤就越发将他当成眼中钉ròu中刺,若不是高深的做的没有一丝不妥,而且现在名望也高的不可思议,王斤早就命人将他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