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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如今正yù扫平诸国,诸国或积弱、或势小,多有能人异士举棋不定,陛下正是要竖立明君典范的时候。莫说赫连定真的是带着国土来降,便是没有,陛下也要做出足够的诚意来给诸国看。若是对待屡屡对抗的死对头都能真心相待,那真正归附的属臣就更不用多说了。到时候我国真的和其他国家征战,怕是这些想要归顺的他国大臣就能起到想象不到的作用。 为了换个老板而怂恿自己的boss跳槽的大臣还少吗? 北方十六国曾经都是互相跳槽来跳槽去的、 退一步说,赫连定曾经经历过那样的惨事,心中必定留下了巨大的创口,对待君臣jiāo往也不会付诸全部的信任,他会归顺,一来是顾及家人,二来是权衡之后发现归顺才是最好的路子,对待陛下有多信任、多有归属感却是未必。 她笑了笑,拍了拍拓跋焘的马屁。 但我们的陛下却是一个和赫连昌完全相反的君主,不但仁慈豁达,而且对臣下十分信任,这是为君者最让人容易拜伏的一个特质。若是陛下折节下jiāo真的能把赫连定的心捂热了 她想起那个孤注一掷千里奔袭的将军,一时间生起英雄惜英雄之qíng。 陛下,若是真能让他归心,赫连定当年如何效忠夏国,就能如何效忠魏国。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纵然一时心冷,可本xing是在那里的。他有心胸有能力,又是夏国的支柱,善待他百益而无一害,只不过会有一点风险,值得尝试一下。 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如此,面子这东西重要吗?我再尊敬乞伏暮末,他能扶的起来?他能效忠我?我不尊重效忠我的人,还要尊重什么? 拓跋焘被贺穆兰说的眼睛连连大亮,恨不得冲上去拉着她的手亲上几口。 而一旁的古弼、崔浩和几位鲜卑要臣对视了一眼,互相换了换神色,都对之前只能默默听之的贺穆兰产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感到诧异。 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难道真是被佛门高僧点拨一二,开了灵窍? 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原本不信,如今却是信了。让平城年轻人jiāo口称赞,花将军果然是有独特的心胸。崔浩嗟叹了一句,想到自己那个还不知道要□□多久的弟子狄叶飞,忍不住又道:这世上,以qíng出发而不是以利先行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贺穆兰矜持地连称不敢。 古弼也想到了自己的小弟子若gān人,若gān人对花木兰惊为天人,三句不离我家火长,拓跋焘也对花木兰如此信任,这人以一介寒门之身跻身于朝堂之上,就连拓跋焘商量这样的大事都请素和君召他前来,就算立于末座,也值得人推敲了。 加之花木兰并不恃宠而骄,说话也言之有物,更是对拓跋焘的胃口,不但如此,征战也好、比武也罢,都证明了整个人有当世难及的武艺和作战能力,这样能文能武的年轻人,再多几年磋磨,确实不知会走到何等高处。 所谓潜龙在渊,不可小嘘,便是如此。 拓跋焘兴高采烈,库莫提似乎也被说动了,崔浩一直是支持拓跋焘的,古弼见独木难支,只好也跟着妥协,所有人开始详细商谈起迎接赫连定的细节。 这些就不是贺穆兰能cha嘴的了,她对这些行政规划和安排完全不懂,这也不是见识能弥补的,于是继续保持她一贯的谦卑学习的态度,完全不cha嘴的在一旁听着。 而这种言行更加让诸多达官要臣认定了她是个不骄不躁的稳重青年,对他也愈发和颜悦色。 汉人和鲜卑人如今虽有摩擦,诸多派系之间也有利益矛盾,但北方未平,内部其他胡族也多有摩擦,总体上来说是小事上互相使绊子,大事上从不出岔子,总是能一致抱团对外,办事效率也快。 只要拓跋焘提出来的意见被采纳,或大臣提出来的意见被拓跋焘采纳,诸多大臣集思广益、各司其职,很快事qíng就被分配下去,各就各位,极少拖拉。 没过一会儿,殿上走了不少大臣,都是去忙各自要司管的事qíng去了,只有崔浩和少数几位大臣留了下来。 崔浩留下来,却是为了另一桩事。 陛下,听说你把天竺而来的高僧昙无谶留在了宫里?这位是北凉来的使臣,将他贸然留下不利于两国的jiāo好,最好还是送回使馆才是吧。 崔浩笃信道教,又和寇谦之结盟,寇家是河南豪族,崔家借着寇家的声望又拓展了不少势力,两者互相有所倚仗,是不可能看着拓跋焘往佛门方向倾斜的。 拓跋焘此时并没对任何宗教表现出特别刮目相看的样子,对佛门也好、道门也好,都是黑猫白猫抓着老鼠就是好猫的态度。 他自己的父亲信佛,北魏佛门qiáng大,诸多名僧都对昙无谶是极为推崇,这位大师又jīng通不少语言,还曾是西域各国的法师,周游列国,见识极广。 拓跋焘担心他被北凉报复,将他安置到宫里,以上师对待,听他讲述在西域各国,以及在北凉的经历,想借此了解西域和北凉等诸国的风土人qíng、国力虚实,结果崔浩却让他送了昙无谶出去,顿时心中不悦。 他知道崔浩身兼儒道两家的联系人,对佛门也多有攻讦,但他毕竟是要臣,而和尚们又不能帮他打仗、治理朝政,他也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他对崔浩的信任还是非同一般的,所以并没有明显表现出不悦的样子,只是说道:这位昙无谶大师jīng通天竺的农耕之术,还会制造一些农具,改良水车和翻车,我yù留下他有大用,所以先把他留在了宫中。 但他毕竟是外人,而且和尚也算是男人,怎能一直留在宫内呢? 崔浩继续劝说:若陛下要用他,将他送到平城任意一间寺庙里去,相信那些高僧也会十分高兴。真要向他询征,需要时召入宫里去就是了。寇道长身为天师,也没有在宫中居住过啊。陛下一言一行会影响到许多人的看法,最好还是慎重吧! 拓跋焘心里虽有些堵,但还是依言点了点头:那就按太常所说,请他到护国寺暂时供奉,以国礼相待吧。他其实也几次提出要出宫去,说是还有佛教没有翻完,是我qiáng留了他。 他怕崔浩对昙无谶有意见,还把事qíng往自己身上揽了揽,这才吩咐身边的猎郎去传谕。 贺穆兰在梦境中见识过了崔浩和佛门相争的可怕,她知道寇谦之虽然也打压佛门,但却从没有过将它灭了的想法。而崔浩不知道是何种缘故,似乎天生就对佛门的僧人极为憎恶,甚至于到了处之而后快的地步。 她第一次见到这种残酷的苗头,忍不住心里心惊ròu跳,似乎已经见到后来灭佛令下,诸僧赴死的样子,望着崔浩的眼神也就带着些害怕来。 崔浩似有所感,一回头发现是贺穆兰,还友好地微笑了下。贺穆兰却是怎么也扯不开嘴角,即使知道这个人确实是惊才绝艳、能够匡扶社稷的肱骨之臣,但一想到他也有识人不清、私心过重、骄傲自负等许多毛病,心qíng就很沉重。 这是人的天xing,并非一时能够改过来,她只盼狄叶飞在他的身边学习,不要沾染了他的那些天xing。 这么一想,她到觉得狄叶飞走上的飞huáng腾达之路有些危险了,远不如若gān人在古弼身边当个小侍官保险。 虽然不起眼,但侍从官学习的都是实务,做的都是正差,总有外放的一天。一旦遇到征战,也会从中层将领做起。 但狄叶飞的弟子之身属于门生,几乎是和崔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即使在高车虎贲里做右司马,因为崔浩是高车招抚使的关系,也还是打上了崔浩派的烙印。 但这些担心只是在贺穆兰脑中一闪而过。狄叶飞并不是笨人,而且有一种可怕的韧劲,对政治也极为敏感,否则前世也不可能从白身杂胡熬成镇西将军。 三十多岁的镇西将军,以一个杂胡来说,已经是惊人的高位了。 崔浩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拓跋焘一边雀跃与赫连定的归顺,一边烦恼自己对赫连明珠的攻略几乎没什么进展。原本赫连明珠对他应该还是有些好感的,可是从梅园回来之后,态度又变得冷淡了,让他不禁大叹女人的善变和莫名其妙。 加之赫连明珠为了避嫌如今住在窦太后宫中,而窦太后宫中还养着贺夫人与拓跋晃,他经常去看儿子,反倒不能自在的和赫连明珠相处,毕竟中间还隔着个至今没有喜讯的贺夫人,他还要努力耕耘。 唯一可以称得上高兴的,就是不知道贺夫人是不是爆发出了求生的**,还是为了能活着看到儿子而拼了,这个平日里温柔如水的女人一下子变得极为饥/渴,每次只有和拓跋焘同寝的机会都分外抓紧时间,一夜红烛摇晃到天亮都是平常,咬碎了一宫女人的银牙。 贺夫人还能白天补觉,拓跋晃已经一岁了,不需要人天天夜夜的守着,可拓跋焘百日还要上朝,饶是体力惊人,几次下来也被榨gān了,每次从慈安宫里出去腿都发软,上朝还要打瞌睡,全靠自己掐自己腿清醒过来不丢脸。 贺夫人因为知道了自己的未来,越发变得娇艳动人,绽放出令人惊讶的韵味,整个人也心qíng开阔起来,逢人便笑,甚至经常有小宦官见到贺夫人温柔的笑容而羞红了脸的。 皇子拓跋晃也长得极好,他开始吃一些固体的食物了,从不挑嘴,长得白白胖胖,而且会说很多话,尤其爱黏着窦太后,对待她和其他人也不一样,让窦太后疼到了心里。 这是未来的太子,窦太后心知肚明,也知道保母没找到之前她要亲自教导这个孩子的,对待拓跋晃就像是真正的孙子一般。 赫连明珠和贺夫人同住一宫,又并非竞争关系(贺夫人知道自己要走了),两人相处融洽,拓跋焘不来的时候两人经常在一起游园、说话,贺夫人会匈奴话,出于为拓跋晃留下人脉的原因,对赫连明珠颇为照顾,经常一点点细细的教导她魏宫里和朝堂上各种复杂的关系、后宫的各种派系,从不藏私。 贺夫人是真正温柔的女子,又是大家出身,对待人好的时候如沐风无微不至,久而久之,赫连明珠对待她的qíng感颇有些像是对待自己的姐姐,加之她也知道这位夫人大概是命不久矣,女人特有的柔软让她对贺夫人和拓跋晃更为怜惜,两人不是姐妹,已经有些胜似姐妹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