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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你的马昨晚叫了一夜呢。小男孩揉着眼睛对着它身前的高瘦女人抱怨道:太吵了! 它以为它会挨打,就似那马奴一样,用皮鞭抽它的肚子。 结果这个女郎弯下腰对她的弟弟轻声说:它第一天到我们家里呢,也许是怕生。以后会好的。若是它一直这么吵,我就把它带到黑山去,那里都是马,它就不会孤单了。 有许多马,它就不吵了嘛? 它也许是害怕,没有同伴很害怕吧。 那阿姊,等你去黑山了,我就养一群马。这样等你回来的时候,你的马就不会害怕的乱叫了。 小男孩的童言听起来是如此幼稚。他甚至还没它高呢。 它的女郎却突然红了眼,低下身子环住了他的脖子。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会养那么多马 她又在说它听不懂的话了。 但她似乎是个温柔的人,这让它得到了一些安慰。 接下来的日子,它明白了原来在人类的世界,女人也要负责打仗。它的主人换上了男装,骑着它奔赴北疆。 它没有去过北边,听说那里有一望无际的大糙原,无数的野马在糙原上奔腾,那些马不会被人牵上缰绳,也不会被人钉上铁掌,它们的宿命就是奔跑,除此之外,就是享受鲜美的牧糙,和甘甜的泉水。 对于它来说,那些野马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同类,过着连想象都不敢想象的美好日子。 对于它来说,这个主人出乎它的意料之外。它想象的她有多么坏,她就有多么好。 她骑马的方式非常温柔,很多刚刚骑马的骑手骑马的方式非常野蛮,他们会用膝盖如铁一般地牢牢顶住身下的马,可她并不是这样的,她就像是一位驾驭过很长时间坐骑的骑手,轻松自如的随着它的行动而摆动自己的身体,从来不用蛮力压迫它。 虽然她力气确实很大。它曾见过她推倒一棵拦路的树。但她好像本能的知道它想gān什么,并且随着它的节奏而驾驭它。 如此老练的骑手,为什么不给它起个名字呢? 难道就像是她所说的那样,她随时都想换掉它? 这样的猜测让它十分恐惧,让它比其他的马更要乖顺。当她驾驭着它在战场上奔驰时,它比其他的马更加卖力、更加通人xing。 它会踢踏敌人的肚子,会人立而起阻挡敌人的兵器,会在夜间补充夜糙的时候拼命的进食,就为了能够不掉下自己的马膘,不让自己看起来比别的马要瘦弱。 红马原本就比其他颜色的马要显眼,它要让自己的主人第一眼就能看见它。 她不会不小心弄丢了它。 它抓紧每一时每一刻锻炼自己的意志,它无惧刀兵、无惧敌人的嘶吼,有时候,它觉得就算是天塌下来了,它也不会眨一眨眼睛。 只要它的主人指向哪里,它就会奔向哪里。 渐渐的,它赢得了无数人的夸奖。 它的主人为它刷洗时,它也真的觉得她挺喜欢它的。 它听见她说:你真的不错。我花了最多的钱用来买你,真是买对了!你喜欢吃黑豆吗?我知道有一匹马,可喜欢吃黑豆了,吃完黑豆以后,跑的比其他马都要快些 它看见她越说语气越低沉。 黑豆?那是什么?能吃吗? 它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吃黑豆,不过为了她,它会喜欢上吃它的。 低沉下来的主人将头靠在它的背上,用着它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叹道:我好你,越影。 那个字是什么呢?它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 它的主人给它起名越影了呢! 虽然没有朝阳好听,但叫越影的话,也帅气的很! 这真是个好名字! 它的主人有一群忠诚的火伴,它们的马也都很好。有一对兄弟,他们的马也是亲兄弟,它们俩都很温顺和善,丝毫没有攻击xing。它们总是讲述战场上他们的主人是如何英勇。 而这个时候,那个叫那罗浑的人类的白马就会打个响鼻,用鼻子朝向它说:它的主人花木兰才是头。知道什么是头吗?就是和头马一样,最qiáng壮、最厉害的人类。 它真的为自己的主人自豪,它发自内心的爱她。 即使她是个女人,而它们都不知道,可是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棒的主人了。 既温柔,又伟大,会用温柔的手为它刷洗,在战场上的时候,它永远不用担心会变成无主的战马,被人牵走。 它见过无数没有主人的战马,它们舔着自己的主人,拱它们,躺卧下来给他们取暖,直到那身体完全冰冷,而它们自己也会被其他的什么人牵走。 很多马都会爱上自己的主人,这一点也不奇怪。 母马会被公马骑,而战马只会被主人骑。 人类会爱上女人,但只会和自己的战马共历生死。 这让它十分骄傲。 军营中这么多男人,可只有它配被她骑乘。 只有它能如此贴近于她。 几个月后,它的主人英勇奋战,得回了一匹替马。 这匹替马也是匹红色的战马,应该是蠕蠕人的,身上散发着臭味,屁股上爬满了蝇虫。 它的主人在给它洗澡的时候发现了它身上的虫子,然后几乎是立刻的,这匹马就失了宠。 它很早以前就发现它的主人很爱gān净,这大概和她是个女人有关。所以它比其他的马都要爱gān净。它会在柱子上清理自己身上的泥土和沾染的污渍,也会远离蝇虫多的地方。只要有任何机会,它都会用水来整理自己的脸和马鬃。 它无时无刻都保持着皮毛光亮、洁净火热的样子,这让它的主人经常用脸贴着它的脖子和脸,表现的十分亲昵。 它被起名越影,但它的主人从不喊它。 她会说:越影,你往哎呀,我又犯傻。往西,往西! 有时候它会想,大概她就和自己一样,宁愿用我的主人,或者我的马儿这样的称呼来称呼对方,也不好意思呼唤对方的名字。 就像它总是在心里喊她我的女郎或是我的主人,它总是喊不出花木兰这样的名字。 也许对方也是一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直到它看见了那匹马。 那是一种它从未见过的骏马,它大概年纪不大,至少比自己小。它的皮毛乌黑发亮,行走起来时似乎脚下都没有踏着泥土一般的轻巧。 它颇有风度地昂着头,虽然并不高大,但那健壮的骨骼告诉所有人,只要等它长大了,那一定是一匹身材魁梧的战马。 它看着她的主人眼睛里涌起了泪光。 它看见她失魂落魄的走过去,呼喊它的名字 越影。 咦嘻嘻嘻(那人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是一颗黑豆,真恶心。) 黑豆,越影,神骏的宝马。 它似乎理解了什么,但这种理解让它无法呼吸。 它甚至还没有自己高。 它要是像是领头的那匹黑马那般高大神骏,也许它就不会这样难以呼吸了。 当夜,它们的马厩挨在一起,它转过头问它:你叫越影?真巧,我也叫越影。 那匹黑色的汗血宝马眼睛里露出一丝诧异。 还有马敢叫越影?我可是御马!皇帝骑的马!你就算叫越影,很快也要被改掉名字了! 所以,她不给自己起名字叫越影吗? 所以,她从不喊它的名字吗? 它松了口气,却听到越影又咦嘻嘻嘻了一句。 不过你的主人真不错,知道我喜欢吃黑豆,给我吃了好吃的豆粉!看在你的主人很聪明的份上,我也对你好一点,不咬你啦。 那口气,就似乎不被它咬是一种荣誉。 它有些烦躁的扭回头,发现那匹一直被打入冷宫的替马用一种同qíng的眼神看着它,然后把它的大脑袋伸了过来,靠在它的脖子上。 可恶!你的头这么重,又这么沉,为什么要靠在我的脖子上! 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让主人骑你! 沉重的压力让它渐渐忘掉白日里主人的泪眼,忘掉因越影之名而产生的恐惧不堪。 它就这样被它的脖子压着,或者是也靠着它的脖子,睁着眼睛睡着了。 遇见了越影的主人开始越来越多的向着那匹黑马靠近。那匹越影从不会温顺的用头触碰她,甚至还会用鼻涕糊她一脸。但无论它做的如何过分,爱gān净的主人都只是会捏捏它的鼻子,继续更加的爱护它。 它一天天的沉默,它感觉到越影这个名字从自己的身上一点点的逸出来,变成了别人的东西。 或者,那就是别人的东西。 它依旧被自己的主人骑着作战,但她的目光、她的眼神,她指挥它朝着的方向,都已经凝望向了越影。 直到那一天 那匹黑马将它的主人掀翻在地。 咦嘻嘻(救你一命,不要客气!) 蠢马!越影的主人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该死!越影!陛下! 它听见它的主人这样咒骂了一句,然后驾着它上前。 是要让它救人吗? 这个它做的很熟了呢,它的脚步可以非常快,快到 对不起了。我得去救他们! 它听到自己的主人这样说道,然后狠狠地拍了一下它的屁股。 她在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温柔的主人,从未这样拍过它的身体。 她的力气是那般大,但从未用在它的身上过,除了今天。 它吃痛不已,发足狂奔,它想告诉她,她不必这样用力它也会跑的很快,却觉得身上猛然一轻,自己的主人已经跳下马去。 它迎着无数匹正在朝着他们放下冲来的战马奔去,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的宿命。 它朝着这些敌人冲去,拼命的站起身子,用自己的头和身体冲撞他们,阻拦他们继续前行的脚步。 哪里来的疯马!该死! 妈的!前面那人落马了!肯定是条大鱼! 怎么又有一个人跳下来了!先把这疯马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