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听不到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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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除非你同意我能在你家借住,看管我的病情,她才同意我继续玩赛车……” “其实说白了,就是坚决不同意。我们都知道,这样的要求未免有些太天方夜谭。” “但我一定要当上冠军的。世界冠军。” “所以我还是想请问—— 有没有可能,我可以在你家借住一段时间?” 陈闻也硬着头皮说完,简直抛弃了自己的所有脸面和尊严。 这个想法实在太突兀,又太冲动,但在他即将关上门的一刹那,赛车手敏锐的危机意识让他猛然意识到—— 关上这扇门, 他将很难有机会再与她独处,与她一起站在这片星空之下。 脸面算什么呢? 他只想要成功。 他做惯了冠军,在成为冠军的路上经历什么样的挫折和苦难都无所谓,他才不会害怕,更绝不会退缩。 只是血液好像越来越滚烫,往他脖颈、脸颊、耳后攀升,在许馥沉默的这几十秒钟,他觉得自己像被慢慢煮熟的虾。 完全无力挣扎,只能静静等待上桌,被人剖开品尝。 终于,她挑起眉,多少带了点儿报复的意味,“妈妈长妈妈短的,还说不是小朋友?” 下一句—— “记得按时交房租。医生很穷的。” - 叶灵总算知道为什么昨天深更半夜连着打了几个大喷嚏了。 她现在站在病床旁,听着陶教授的叮嘱,眼神黏在他身旁的许馥上,越看越漂亮,越看越满意。 转过头,看到一脸正色的陈闻也,忍不住狠狠白了他一眼。 小兔崽子,昨天还一副正人君子嘴脸,今天不仅沿用了她的方案,还随意修改,给她立了个恶婆婆人设。 还什么她不让他玩赛车,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大本事了? “……就是这样。”陶教授很严肃,“所以,家人一定要注意,要保持情绪平稳,睡眠充足,千万不要受太大刺激,不然可能会有突聋的风险。” “不会的,”陈闻也乖巧如鹌鹑,“我的情绪向来平稳。” 叶灵想起陈闻也早上给她布置的任务来,清清嗓子,作出一副不好惹的模样来,“医生,他这样是绝对不能再玩赛车了吧?” “近期先暂停吧,待听力完全恢复稳定了之后再说。赛车引擎声音太大,对听力不好。” 陈闻也问,“新能源赛车呢?没声音。” “尽量不要,赛车这个运动还是太激烈了,你一定要保持情绪稳定轻松,不能受刺激。” “好的,医生。”陈闻也点头,“您放心。” 开玩笑,他可是赛车手。 最刺激的运动都信手拈来,还能受多大刺激啊? “嗯,你不是去许馥家吗?有什么不舒服随时问她。”陶教授突然想起来,转头问许馥,“哎,你最近正在写的核心期刊主题是不是就是外伤性聋来着?” 救命,老陶。 有没有点儿情商啊? 许馥承受着陈闻也寒刀一样的目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扯,“主题还没定呢。我们主要是比较相熟……” 陶教授时间紧张,没空听她废话,他径自打断许馥苍白无力的辩解,叮嘱叶灵去办出院手续,自己也往外疾步走,边走边一通输出,“那真是巧了,这多好的样本啊,方便你近距离观察研究……” 许馥简直无语,她跟着他的步伐,人刚闪出病房,就立即关上了门,将陶教授的感慨全部截住。 但门紧跟着又被推开,陈闻也探头出来,勾着唇角喊她,“许医生。” 她佯装淡定地转过身,“怎么了?” 他歪着头眨眨眼睛,长睫扑扇,得寸进尺道,“等你下班我们一起回去可以吗?我的车还在修呢。” 俗话说得好,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 要抓住每一个机会,才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好好好,”医院那么多人看着呢,许馥顾不上许多,一口答应下来,“等下班我来找你哈。” 第9章 昨夜刚空下的病床,下午就住进了新病人。 是一个过敏性鼻炎要做手术的男大学生,家人在旁陪伴,顺便对许馥赞不绝口,鼓励自己儿子努力学习考研考博,向许医生看齐。 病房气氛融洽和谐,一片欢声笑语。 许馥很久没有这样的感受,心口大石好似终于落地,有种不切实际的轻松自在,笑着多聊了几句。 旁边一个刚做完鼻窦炎手术的和蔼阿叔,对许馥赞不绝口,夸她有耐心,人善良又温和,顺便关心她的婚姻情况,笑称自己儿子在外打拼创业,有一段不够成熟的短暂婚姻,不知她是否愿意考虑一下。 有没有婚姻许馥倒不介意,但她应当与他儿子见过,却毫无印象,想必不是帅哥。于是委婉拒绝,拿陆时零挡枪,“我有男朋友的,谢谢您。” 这么一说来,她又想起昨天的陆时零来。 说来奇怪,看不见他人的时候,她是一条消息也懒得回复,一个电话也不想接听。 但人真的出现在面前,看到那张帅气的脸,好像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心动的哈。 尤其是他还穿了她喜欢的西装来,对她近期的冷暴力一句怨言也没有,都是妥帖的关心,不得不说是给灰暗的病房、沉重的心情增添了一抹亮色,硬生生让她在舌尖上萦绕着的“分手”转成了“不可以打扰我工作。” 能成为海王,也都是有点儿东西的。 有时候她觉得,陆时零倒是真正能够与她互相理解的肉/体伴侣。 爱情不过是消遣,是一种快乐的方式,如果变得不快乐、沉重或无趣,及时丢掉更新就可以了。 这样的关系让她舒服。 话说最近也没什么新帅哥出现,要是他一直如此乖巧配合,不拿那些莺莺燕燕来碍她的眼,不如就再开心一段时间? 哎,他好像说今天…… “馥馥,”胡蝶不知道从哪儿跑过来,喘着气,急急碰了她一下,“她又来了,找你。” “梁姁?” “对。”胡蝶一个字说得咬牙切齿,“她是不是疯了——昨晚我还在想她母亲去世了,她也就慢慢释怀了,没想到可能只是过于悲伤没反应过来?人都不在了,还要来干嘛?狗皮膏药是吧?”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喉咙发紧,太阳穴微微抽搐,中午在医院食堂吃的狮子头好像有些腻,让她胃部也泛起不适。 “知道了。”许馥说,“我过去一趟。” 云淡风轻的模样并没有让胡蝶放心,她并肩与许馥走在一起,“我和你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 “我怕她医闹。” “怕她打我啊?” “怕她拿刀砍你。” 许馥扑哧一声笑了,道,“那你去和我一起被砍?” “许馥!”胡蝶气急,瞪她,“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好啦。”许馥搂过她,“医院有安检,还有安保人员。我和她在外面谈好不?见势不对,转身就跑。你去了会更激怒她的。” 伸脖子也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可能这也是医生成长的必经之路。 她当然会忍耐。 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如果对方仍不依不饶——她也不会再无休止的退让。 长长的走廊尽头,梁姁一身黑衣,低垂着头站在那里。 夕阳从落地窗映进来,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许馥不疾不徐地走近她,道,“你好。” 她的声音温柔却疏离,如玉石撞击银盘,字字清晰,“请问找我有事吗?” 许馥第一反应是要说句“节哀”的,抑或者关心其母亲后事的处理。 那些温暖的话对她来说并不算作什么,但斯人已逝,此时此刻,她却莫名其妙的吝啬起来,赌气一般不愿多说一句。 梁姁终于抬起了头来。 凌乱的发丝,红肿的双眼,暗黄的皮肤,粗糙的毛孔,以及干燥起皮的唇—— 一切都和许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哀痛的眼神太过于熟悉,许馥喉咙哽住,丢盔弃甲般避开梁姁的目光,轻声道,“……节哀。” “……许医生,”梁姁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还是这个问题。 翻来覆去地反复折磨着双方。 许馥第无数次耐下性子,再次解释,“我已经告知阿姨……” “不是,”梁姁打断了她,声音带着颤,如树梢零落的叶,“我看了你们的聊天记录。” 许馥突然顿住。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我妈妈根本不想认我这个女儿?” 母亲离世是从肉身上抛弃了她,母亲不愿认她,则是从灵魂上抛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