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

    “我还有个问题。”席余烬问道，“您认为我故事中的‘道’是什么呢？”

    翁拉看起来是星舰带德高望重的长辈，它的回答会影响《洪荒》的具体艺术表现形式。

    “道，如果翻译没错，应该是道路、方法的意思。”翁拉沉思道，“鸿蒙紫气生出万物，是最初的本源，是彼端。从此端到彼端有着不同的路，有的生物飞天，有的生物下水。道……是回家的道路。”

    “我认同这个说法。”星舰人发表自己的意见，“道是大家都要追求，而又很危险的事。回家也是这种感觉。”

    “我倒不觉得。”这个星舰人的嗅觉格外敏感，“《洪荒》里的道有点阴谋的暗示。那些证道成功的圣人最终都去哪了呢？难道和盘古一样化为山川大地，那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道是循环，是毁灭和新生。明明就更像宇宙。是宇宙不让我们回家的。《洪荒》里的大道也不让人随便证道成功。”

    这回轮到席余烬一脸懵。

    但他已见多识广，复杂的心情很快平静下来，说道：

    “我知道该怎么拍了……”

    ……

    星舰带的图拉结束一天的工作，躺在蛋型按摩器里，选择今天的娱乐行为。它看到蓝星新作《洪荒》出了，评价数正在迅猛增加中，内心感到烦躁。

    艾拉最近老在它面前炫耀拍摄场景有多好玩，《洪荒》用了多少远古微光粒子，能参与拍摄又有多满足。它绝不会露出软弱！要是说自己也想去看就输了！

    “这个温火怎么能出这么多艺术品？”图拉想不通，“别的艺术家一件新品还没完成，他就搞定了三件。”

    图拉点开一部《环球恋爱大冒险》，却半个字都没看进去。一看作者，外星人！外星人与外星人的艺术差距比星舰幼崽和老人的模样差别还大！终究它拉扯本能失败，顺从自身心意点开《洪荒》。

    “这是在气态行星上拍的？”

    图拉惊讶地瞪大眼睛，星舰带艺术家们一般仅在气态行星的卫星上拍摄。但它们没有把这条规矩告诉外星人，没想到真有外星人做出了这种壮举。

    天地到处都是气体，生物漂浮其中，分不清头尾，这里是真正的虚无。

    直到气体凝成无脚的龙。龙盘成一团，似乎在挣脱束缚。同为鸿蒙紫气的鸿钧老祖以无音之言教导盘古。这条龙便开始如心脏般涌动，然后分离天地。过程电闪雷鸣，火焰狂风四起。而后太阳初升，照亮这天圆地方的新世界。盘古脊柱化成的不周山撑着世界，四个角外是无尽的大洋。

    图拉竟然看得心生恍惚。外星人对华夏神话不熟悉，可对星球诞生熟悉，一瞬间它明白了华国古代人对自然规律的朴素崇拜共情。

    第一次看《洪荒》的星舰观众，都深深被里面的神话故事吸引。

    里面的人长得和星舰人很像，除了有飘飘长发，服饰也很有特点。但最不相同的是，他们每个人，都有着移山填海的本领！他们好像是自然化身，却追求虚无缥缈的终点，又嬉笑怒骂来去洪荒。这种执着的又洒脱的品质，仿佛让它们看见一个新天地。

    “我喜欢女娲，她就是母亲。”

    “夸父最后也没有追到太阳，但金乌后面被射落也有点可怜……”

    “我喜欢这里出现的所有的人族！设定人能继承最多的大道，故事里也有很多人为了大道赴死。人虽然是里面最弱小的，却和神在同一个舞台。我太喜欢这个设定了！”

    图拉看到纣王给女娲神像写不入流的诗，女娲震怒，派下三妖覆灭商朝。

    群英并起，打响封神之战！

    看到剧中绮丽的幻想，图拉感到莫名的颤抖，几乎窒息。

    它终于抓住剧中的概念，这是人的最古传说，这是从星球之初诞生讲起的神话！

    太酷了！

    图拉哆嗦着手为温火作品打上五星好评。

    “温火——”索玛风风火火地跑来，“《洪荒》打进前20了！你太强了！快来看其他的评价！”

    伽诺去深度清洗盔甲了，席余烬暂时自己一个人。他凑去看观众评价，大多是好评，除了部分表示看不懂。

    “为什么大家老把我认成余烬。”席余烬很开心自己的作品得到认可，偏偏还要在索玛面前装模作样，“真是让人烦恼。”

    “因为你一直和那个翻译在一起……”索玛嘴里塞着果实，口齿不清地说，“大家肯定会认为你是余烬嘛。”

    席余烬沉默半晌：“我明白了，那我承认，温火就是余烬。”

    索玛直起身，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像听见一个恐怖故事：“转变这么快？”

    席余烬半是炫耀半是实话实说：“没办法，大家都知道伽诺和我是一对。”

    索玛手里的果实顿时不香了：“我好像一条狗……”

    ……

    几名星舰人进入博物馆内，说道：“我们仔细研究过蓝星的艺术品，发现他们有很深的历史底蕴。翁拉，我们的历史复原出来了吗？”

    翁拉说道：“我仍然在整理相关资料。”

    “我们会制造出比蓝星更优秀的作品！”一位星舰人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星舰的历史。

    一位星舰人疑惑道：“我们究竟是怎么来的呢？为什么我们会从小星舰搬到这个辽阔的星舰带上？我们的祖先是谁？”

    “寻找来处，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任务。”

    翁拉以和蔼的语气说。

    “不用担心，哪怕我们已经忘记过去，总有一天，我们的母亲会听到我们的呼唤，并将游子拥入怀中。

    “故乡，一直藏在我们血肉之中。”

    第97章 筑巢

    翁拉安抚好各位同胞，继续自己的工作。

    它是博物馆馆长，是星舰带迄今最年长的生物。以往的星舰人，总在50岁便安详去世。而翁拉突破性地活到63岁，因此自发担任星舰上最重要的工作。

    星舰博物馆内，收容着星舰内不同寻常的事物。如果成功解读这些物品，或许能了解星舰人的所有过往。

    它最近在研究的是一副壁画，配以少量的古老文字说明，仅能模糊读懂上面的意思：

    “母亲升上天空，躯体遮挡太阳，给予地面福泽

    “无需担忧战场的死亡，只要呼唤母亲的尊名，它就能带我们返航

    “致女王……厄……斯……”

    “厄斯？”翁拉咀嚼这个奇怪的名字，又疑惑道，“呼唤是什么意思？”

    突然，它灵光一闪，想到星舰带上的超强功率广播器。

    星舰带原本的科技线十分奇妙，偏向于生物科技。而宇宙各地倾向机械科技。星舰带的迁徙过程中，偶尔会遇到一些孤独的游客。它们将外来的机械科技和本身的生物科技结合，整合出了令整个星舰带生活富足的科技线。而那个广播器，是完完全全的生物科技，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培育出来的。

    “如果我用超强功率广播器，对准那些虫洞群呼唤‘厄斯’，又会发生什么……”

    翁拉挑灯夜读，试图解读出星舰上的更多秘密。

    “翁拉，您已经是63岁高寿了，不要太过劳累。”一位年幼的星舰人敲门进来，“来看看我们的行星艺术展，正办得如火如荼呢。”

    翁拉揉揉眼睛，说：“也是，祖辈告诫我们，传播和平才是最重要的……我们第一届行星艺术展，外星艺术家们表现得如何？”

    “有一位特别出色！”这位星舰人语气激动得上扬三个调，“他就是蓝星的温火，您见过的。他最近的作品电视剧《洪荒》已经进入了排行榜前10。《潜行者》进入前30.《种子奇旅》进入前100名。《洪荒》是新剧，人气还需要积攒，相信过一会儿，他的位置就能上涨了。”

    翁拉：“蓝星的作品确实很特别，我们的奖品可以发放一部分……”

    星舰人笑道：“温火先生期待它很久了。”

    ……

    “sye-1832可以给我部分使用权？”

    席余烬听说这条消息，喜出望外。

    当外星艺术家在行星艺术展完成一个恒星系的作品，且这些作品都拿到好成绩时，星舰带将会把这个恒星系当做奖品。其他外星人要么作品少，要么质量不达标。目前仅有席余烬获得这个殊荣。

    席余烬以为要自己完成6个作品才能拿到行星，但暂时没有多余的灵感。他正烦恼着，在某个星舰演员面前提了一嘴，没想到星舰人这么大方，愿意让他先使用这个恒星系。

    一直以来，蓝星只存在于潮平号那点小面积，其余全靠席余烬忽悠大众。忽悠得很成功，可席余烬偶尔会为漂泊无根的事实而可惜。

    现在，蓝星终于要有实体基地了！

    因为是星舰人送的，所以上面没有蓝星人很正常。这些行星能尽情复刻席余烬的蓝星幻想，还能欢迎外星人前来旅游。

    而且附近没有大型文明，没有战乱争端。日后蓝星基地的邻居，只会是同样获得星舰带认可的艺术家。

    席余烬想到小锈族们。他和伽诺以后还会一起旅游，不可能长久地待在这个新基地。但锈族需要新家园，继续提升它们的文明，锈族恰好能成为蓝星的帮手。

    他找到正玩闹的小锈族们，询问它们是否愿意迁居。

    小锈族：“噫！”

    席余烬挨个摸摸它们，说：“那我提前谢谢你们。”

    小锈族：“嘘！”

    席余烬拎着小锈族们飘回潮平号，驾驶飞船来到sye-1832星系的第三颗行星。这里部分地区温度仅是较冷，处于10c左右，同样拥有海洋。土地含有较多的铁元素，看上去是玫红色的，是锈族的宜居场所。

    潮平号一突破大气层，原本投放在星球上的微光粒子立刻爆发成极光状，潮平号内响起尖锐的嗡鸣声。星舰带标记过的行星，不允许外来飞船降落。席余烬拿了星舰带的许可灯，往天空照了照，那些微光粒子才渐渐收拢回仓库。潮平号安全降落。

    席余烬把潮平号的锈族维生舱拿出来，再一个个把蛋半埋在泥土里。

    过了半天，蛋晃了晃，从中裂开一道裂缝。

    “咻！”

    一个煤球精从里面窜出！尖刺根根分明，看着就很不好摸。

    小锈族们吱吱喳喳的地围上去，从软软的刺碰大锈族硬硬的刺。

    不久后，大锈族的硬刺也软化成毛茸茸的样子，转了个面看向席余烬。

    席余烬头发微微发光：“呃……嗨？”

    一群煤球精瞬间扑过来！

    “我已经习惯了……”席余烬礼貌地把身上的煤球精摘下。

    地面上越来越多锈壳蛋破开，家园遭遇火山大爆发的锈族们，苏醒在一个陌生的行星环境里。

    小锈族们纷纷向家长诉说它们的奇遇，被关在一个透明箱子里，突然来到会发光的掌心里，学到许多知识，勇敢击退机械坏蛋，来到和它们旧家园很像的新家。

    大锈族说，好像在听神话一样。

    一位勇敢的大锈族蹦到席余烬面前。席余烬蹲下来和它对话。

    “事情就是这样。”席余烬平和地说，“第三颗行星的艺术品，主题需要你们自己来创作，我会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然后……这里就是你们的新家了。”

    大锈族的毛毛刺忽然抖成波浪型，因为它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席余烬看着这个种族，想到当初在宇宙边缘地带的自己。那时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写下第一篇文章，朝这个宇宙打第一声招呼。那时他不知道这个宇宙是否欢迎他，自己该去何方。转眼间竟然走了这么长的旅途。

    “欢迎见识宇宙的广阔！”席余烬对锈族说道。他指着天边的星光，同样开心地说，“那里是我的新基地，有空可以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