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是时候把那个商品处理掉了，这里有太多高级文明，那个商品根本卖不出，留着只会占用空间……”

    席余烬停下脚步，想起那个被摆在拍卖厅的巨大水箱。

    他感觉领航巨轮真是个矛盾的存在，它包容不道德的买卖，却又在航行时彰显无与伦比的勇气，也许这个宇宙没有单纯的错与对。生物只是按照各自的立场行事。

    可席余烬还是于心不忍，对工作人员说：“请问……你说的那个商品，我可以买下来吗？”

    被拦住的工作人员一愣，继而惊喜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

    席余烬在拍卖会上获得了9800船币，买空初级黑市花了六千多船币。虽然买来的东西大多没有必要的用处，还占据了潮平号不少空间，可是席余烬非常开心。

    剩下的三千多船币则一次性花光，买了这个未命名种族。黑市的工作人员还看在蓝星的面子上，免费赠送了恒温箱和生命维持循环仪。8000立方米的水箱被放在潮平号的右翼仓库，和虚拟图书馆放在一起。

    “这是它们语言的词典……”工作人员递过来一本语言书，这个种族大约有五千个词汇，和部分人类的词汇量差不多。它们已经能理解比较复杂的逻辑。“这是它们的习性汇总。祝您旅途愉快！”工作人员把赠品搬进来后离开了。

    席余烬翻看语言书，简单了解了这个种族的语言。在介绍书里，它们把自己称作锈族。尽管拍卖后高级文明拥有改造文明的权力，但席余烬还是沿用了这个称呼。

    “伽诺，我怎么看不到它们？”席余烬贴在箱壁上好奇询问，“蛋也不见了。”

    伽诺快速浏览介绍书，破译了语言内部的底层逻辑，说道：“它们应该处于热眠状态，等到水温完全冷却后，它们就会出来了。”

    “嘤！”

    一个拳头大的煤球精忽然贴在席余烬面前的箱壁上，吓了他一跳。看这个锈族的体型大小，应该是它们新出生的幼崽。

    席余烬打开了水箱上面的通道。小锈族就借用尖刺滚上去，在水箱边缘晃悠几圈，然后掉在席余烬的掌心。

    锈族有两种形态，此刻它的尖刺是硬的，若在普通生物手里肯定扎得满手窟窿。但席余烬全然不怕，还小心翼翼地让它坐得舒服点。

    “你好，我是蓝星的余烬。”席余烬已经想好了措辞，他说得很慢，努力使小锈族听懂。“因为种种原因，你们以前的家园被毁了。你们现在暂居在我的飞船上。”

    小锈族在席余烬的掌心慢慢软化，根根紧绷的尖刺成了软软的细毛。它嘤嘤叫了几声。席余烬翻译出那是伤心的意思。

    “等你们找到新家园前，先在这里成为蓝星的公民吧。”席余烬道。

    小锈族舒展了一下绒毛，表示知道了。在它的世界里，就是一场可怕的岩浆吞没了整个种族，忽然它们被天降之巨神救起，经历了一些神话般的发展，最终来到席余烬面前。它其实能听懂很多意思，也能分辨席余烬的善意，于是没有过多应激行为。

    席余烬趁机揉揉它软软的绒毛。忽然，小锈族蹦开去，跳回水箱，再上来时，已经戴起一个圣诞帽似的的装饰，这是它们种族的礼仪。

    席余烬又和它对话几遍，确认了这个种族的智力情况，便把翻译书递给它们。他可没想过把它们当宠物养，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它们可以先学会别的语言，然后查看这座虚拟图书馆的资料。如果能学习蓝星文化就更好了，这样蓝星文明将以另一个载体存在。

    小锈族表示自己会努力读书的，等父母和隔壁家的崽都醒来，它会比它们早学习许多知识。

    席余烬总算放心了。

    他给锈族开通了好几箱飞船权限，让它们可以自由行走，然后和伽诺回到工作间。他们离停泊进智械族的领地还有一段时间，赶紧谋划一番以备不时之需。

    “对了，现在能连星网了。”席余烬给旁石星系的几位负责人都发出了约定好的稿件。

    宇宙的尺度太大，相隔甚远的星系并不能做到即时通讯，且存在丢失信息的情况。席余烬需要多发几遍。他登上飞鸭小说网看情况，链接了好几个网络密钥才成功，页面还卡出色差。

    别的星系网不能看飞鸭小说网的小说内容，席余烬内心吐槽怎么连作者本人都看不了自己的小说，只能去翻看评论区。

    按照时间顺序，荀命下方的留言先是义愤填膺。

    -我就知道你不止是个陨石精，你还是个黑洞写手！这次大跳跃又想跳去哪！

    -啊啊啊啊你为什么要给永夜梳理那样的感情线！

    -拜托，荀命讲感情线怎么了，明明很有水准，永夜可以不听嘛

    然后变得佛系悲伤，时间是最好的滤镜。

    -我已经等荀命填坑等了一百年，现在我决定把这份等待传给我的后辈，希望它看到更新后能烧给我……

    -没有荀命的网络变得好无聊，我要蓝星文坛再度掀起风云！

    -已经把之前的章节盘包浆了

    等了三个小时后，这个页面卡得更加离谱，大量留言开始涌入。

    -我连到蓝星官网了！好卡，被卡出去了

    -看我刷出了什么！荀命五大坑的全部更新！直接完结了！啊啊啊啊我是在做梦吗！

    -恭迎荀命出关！耶！

    飞鸭小说网上，《童话生死恋》的结尾终于填上了。晓明和利华错过6次，误会8次，双方家人出来搅局3次，双方前任诈尸4次，最终成功走向婚姻的殿堂。婚礼上，晓明拿着捧花，不小心砸在利华的脸上，两人当场拌嘴，吵吵闹闹地结婚了。

    无数读者内心放下大石，对原作者荀命也生出一层朦胧文艺的滤镜。

    《混沌疾风》的主角打败了一切拦在他眼前的敌人，成功打消了战争，他和他的挚友们从此在一座小城市隐居。《星舰经营app》的主角过上了富豪人生，开着豪华的星舰开始旅游。《谎言之家》的主角创造了不败的神话，在迎来和平后也进入隐居状态。

    出乎读者预料的是，荀命把《百万神明赌约》的后续也填上了。他没有沿用《飞跃金字塔》的设定，一如既往爽到头皮发麻。但作者的三观是可以在文中体现的。就算再怎么爽的剧情，荀命笔下那些看不起低阶级的角色都得到惩罚，而那些有勇气反抗的角色则运用暗示写出他们未来的命运。在写那些因为金钱而向男主低头的角色时，则运用了夸张而幽默的手法，令人会心一笑，也不会觉得三观扭曲。

    最后，《百万神明赌约》的主角帮助神明敏获胜，然后用全部的金钱造出一个武器，强行关停了硬件设备。没有电，神明就消失了，金字塔迎来黑暗。后续会如何并没有详细写，直接跳到了十年后，一个孩子在学习历史，书上写到一位富豪为了帮助革命散尽家财，现在那位富豪不知道在哪隐居呢。

    由于荀命的书大多以主角隐居结尾，于是读者们又兴起一个梗：隐居者才是最强的。

    这促使了网文诞生了一个新流派，隐居流，平平无奇的隐居者竟是昔日的大神，恐怖如斯。

    而论坛中则有不同的声音。

    “荀命太强了，我要是他，我都不敢在余烬写过《飞跃金字塔》后再续写……这是何等的自信心与底气。”

    “余烬的《飞跃金字塔》很好，可荀命知道自己的方向就是网文领域，所以在上面深耕，并不会因为别人写出佳作就自卑。他身上真的有自卑这两个字吗？而且他也改了细节，在已经创造出诸多流派后仍然学习精进。用行动表明‘我的文风就是写得又轻松又爽’，好可怕的人类。”

    “《读本》第三期出了！我直奔评论区，好多不同的语言哦，荀命有和永夜再聊天吗？”

    “没有了……是不是闹掰了……”

    宇宙读者总喜欢吃小说家之间的八卦，揪着一点小互动就猜东猜西。席余烬看那些分析看得津津有味，决定以后不会编马甲了就抄上面的写法。

    唯物文库内，《钟先生探案集》的留言则是汪洋大海，读者哭晕一片。

    “永夜已成了我一生不可承受之痛，为啥啊，为啥钟先生是那个结局？我难受到现在……”

    “希望钟先生出续集。”

    “出个新侦探也好。其他小说家也开始写侦探了，但质量不太敢恭维，而且都是来自永夜的套路。有对比才知道永夜写得多厉害。永夜！你什么时候出新文！”

    席余烬看着有些心虚，赶紧下滑。

    这时闪光帝国的信件如雪花般挤满邮箱，都是在抗议蓝星拐走闪光帝国幼崽的。

    席余烬连忙回信，说他们蓝星人就长这样，不要误会，不信的话看看蓝星官网的文化，很明显不是闪光帝国的风格。

    闪光帝国再发质问：“那你为什么跑呢？”

    席余烬回想当初被四五个巨型矿石人围住的场景，不跑才怪吧！

    在经历外交拉锯战后，闪光帝国同意和蓝星建立外交关系。席余烬趁机安利，要不要也来玩玩他们的《调查员档案》，有离线版本，玩得不卡！

    闪光帝国半信半疑地收下安利。

    沧海的《古墓密码》也全部发出去了，结局是傅家双子几经生死，获得大富大贵，在某个地方隐居过自己的小日子。和挚友隐居，是蓝星的浪漫。闪光帝国收到稿件，还夸了一句写得真快啊。

    邮箱里还有其他陌生邮件，是来自旁石星系的新势力，工人公会，希望能购买蓝星小说家的新作授权。席余烬翻看了条款，认为对方挺有诚意的，于是同意了。

    旁石星系的读者还注意到蓝星官网更新了许多东西，例如新增的官方小说家名单，例如新公布的蓝星考古成果。它们的嘴巴都张大了，原来那个途径旁石星系的蓝星，是这么高级的文明！

    旁石星系掀起新的文化风潮。

    而领航巨轮的部分乘客也摸到了旁石星系的小说网站，浏览到其他读者对小说的一致好评，立刻因为读不到而浑身难受。

    “哪个网站来购买他们在智械族领地的授权啊！”

    “真的好好奇他们写的什么，蓝星放出来的考古成果我都读不懂。我对这个荀命永夜更加好奇。”

    乘客们暗暗留意这几个名字。

    随着领航巨轮不断向智械族领地前进，席余烬已经能连上它们的网站了。智械族的网站内容更加丰富，使用更加方便。它们有一个强大的搜索引擎，几乎可以搜到与这个黑箱相连的所有种族官网。而且网速很快。

    蓝星黑箱后台显示，各网站直接阅读量陡增，比在旁石星系的平均值还高。在完全没有宣传的情况下，这些阅读量只能是生物们误打误撞搜索进来的。可见这里的生物流量有多么大。

    几封购买授权的信函发到邮箱处。席余烬看了看，发现这是一种群发邮件。出于谨慎，他没有答应这些陌生网站。那些小说网站也没有二次邀请。

    领航巨轮已经进入智械族的领地。

    席余烬向窗外看去，第一感觉就是拥挤。

    这在空荡的宇宙几乎不可思议，在遥远的距离下，再庞大的行星都像个黯淡小点。可事实确实如此，太空中凌驾着巨大的轨道，链接各种机械天体，给人应接不暇的缭乱感。远处则像银河那样璀璨，那是密集建筑凑在一起反射的光。

    “为了维护领地安全，进入智械族的领地需要验证个人信息，请所有乘客在船中等待……”

    领航巨轮发出新广播。

    “看来这里治安还挺好的，旁石星系就没这么多规矩。”席余烬嘀咕道。

    很快，一架小小的火箭型飞船来到潮平号面前。里面坐着领航巨轮的工作人员和一个机器人。机器人的集成电路与钢板都裸露在外。席余烬分不清它到底是不是智械族。

    “现在检测您飞船上的生物数量。”机器人用死板的声音说道，一丝红光快速扫描潮平号。

    席余烬心脏几乎跳出胸口，坏了，他的马甲们可不是生物，难道要在这个工作人员面前露出马脚？

    “一共44位生物，请收好您的通行编码。”机械声音平静说道。

    席余烬这才想起自己船上还有锈族，看来是把热眠的锈族也当做生物了。可在领航巨轮的工作人员看来，锈族是商品，没有自由权，此刻没有察觉出任何破绽。

    这个小小的意外在席余烬一人的惊心动魄中度过了。

    “请等候，你们这里有虫族？”机器人似乎识别出异样。

    “虫、虫族！？”工作人员吓得结巴起来。

    席余烬再度感到紧张。他身边的伽诺已准备装载盔甲。

    “请无需紧张。”那个机器人对他们说，声音罕见的有些波动，“战争，已经过去许久了……欢迎你们来到我们的星球。”

    席余烬悄悄松了口气。机器人带着战战兢兢的工作人员走去下一个飞船。

    “原来智械族是那个样子……”席余烬对伽诺说，“完全是我梦想中机器人的样子。”

    “那不是智械族。”伽诺则用他的盔甲知识库解释道，“智械族本体在深空监狱，它们的算力会支撑起不同终端，帮助它们和外界交流。刚刚那个机器人，应该是其中一个极其微小的终端。”

    席余烬：“那为什么智械族要把自己关起来？”

    他知道自己又显露出没有常识的一面，可是在伽诺面前，所以没有关系。要不是搜不到这些常识答案，他也不会问嘛。

    伽诺：“我只能搜到官方答案……”

    虫族与智械族开启超时空战争，战火牵扯到上亿个星系，无数襁褓中的文明瞬间灰飞烟灭。在仅有的官方记载中，智械族与虫族意识到自己的罪行罄竹难书。双方签署和平条约，智械母盒自囚于深空监狱，虫族女王沉眠于黑洞边缘。

    此后，智械族和虫族，成了整个宇宙唯二不会远航的种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