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席余烬：“啊？这、这样吗……”

    他又思考了一秒，继续披着水军匿名账号，决定把舆论引导到另一个方向。这是他的第二个备用方案，他能行，他可是小说家！

    他在论坛发帖，《钟先生之死这个章节是不是有伏笔》。

    他没有想过要复活钟先生，大侦探不亲自去世一次都不好意思叫自己大侦探。但能引发读者的讨论，或许能减轻对永夜本人的关注。

    这个帖子得到了诸多回复。

    “我也觉得有伏笔。”

    “大家都太急了，永夜先生这么写一定是有理由的。”

    “我发现了！《钟先生之死》里没有提到尸体的特征，或许钟先生没有死！”

    席余烬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他忘记写尸体这回事了。他有点对这位读者感到抱歉，有的时候，作者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忘记某个剧情。

    然而事情的发展在某条回复后如同泥石流般冲向别处。

    “伏笔？我也找到了！永夜的情感大纲，就是荀命教的！证据如图！”

    “你们知道荀命是谁吗？什么爽文流派之主，什么蓝星文坛挑战者，在他这个身份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荀命，最擅长写的是狗血文！”

    “钟先生和时先生的双死结局，早就定好了，哈哈，我没疯，哈哈，我很健康，我的精神混乱都要好了。我是个健康生物，现在就要去和亲爱的小说家交流了。我要去远航啦！”

    “加、我、一、个”

    席余烬在光脑前痛苦捂脸，他怎么会忘记这一遭，荀命，对不住了，身上的罪名又加一条。但你这么能苟，一定能平安无事的吧。

    他看了身后的飞船一眼，极速飙车的飞船们宛若在星球之间洒下的芝麻，在太空中格外显眼。潮平号顺着某颗行星来了一个大飘移，身后的飞船队列也跟着转弯，仿佛一个展开的扇面。

    “目前锁定我们的飞船有125万个单位。”伽诺说道，“根据计算，我会在300万单位时出舱，护送余烬诺去到最终目的地，请放心。”

    “不不不。”席余烬连忙打消伽诺的念头，“我还有最后的备份计划……这下，我们只能向读者卖惨了！”

    他用余烬的账号更新了一条外交公告，宣告蓝星从此拉黑人参精，因为人参精竟然枉顾蓝星公民的生命权，实施出残忍的不人道的刺杀手段，这种行为已经突破了蓝星的底线。

    那一天，永夜沧海不更，荀命突然躲开，都是因为遭遇了可怕的刺杀啊。小说家们有了心理阴影，逃离旁石星系是很正常的事，绝对不会坑文的。

    然而事与愿违，在公告发出后，潮平号的追踪飞船立刻突破200万大关。

    席余烬翻看了一下生物们的回帖。

    原来它们以为跟在潮平号后的百万飞船，就是人参精的刺杀队伍。它们要赶紧跟上来，解救潮平号。

    除了超时空战争时期，整个旁石星系从未遇到这种奇景。它们的文娱全被一个名叫蓝星的文坛左右，它们的心全被蓝星小说家所牵扯。

    不分种族，不分年龄，不分性别，它们的飞船此刻只有一个目的：找到潮平号！

    然后把里面的蓝星小说家“友好”地请出来。

    “我怎么又翻车了……”席余烬陷入迷思，“成为恒星后也会遇到水逆吗？”

    潮平号双翼的尾焰已经放大到极致，宛若一颗彗星划过太空，驾驶室内哔哔响着他们已经超速。席余烬抬手把安全限制关了。

    席余烬和伽诺，已经能目视到小小的领航巨轮，还差一点距离。领航巨轮和港口恒星相比，犹如瓜子一样小，但它已经完成了1/4周的加速活动，准备跳跃出旁石星系。

    伽诺忽然说：“其实有一个简单的方法。”

    他看向席余烬，席余烬也看着他。

    他说：“把荀命、永夜和沧海这三位小说家请出来，利用短距离通讯，和其他生物面谈，我们就有时间到达目的地。”

    潮平号的驾驶室一下子静悄悄。

    ……

    数以百万的飞船还是遭遇了姗姗来迟的混乱。因为它们发现了不少仇家。尤其几个被压榨狠的生物，看到飞鸭商会的豪华巨轮简直红了眼，立刻冲过去要和飞鸭理论。

    唯物读书会想借此宣扬自己的理念，但遇到同为追探案集的苦命读者，当即什么都忘记了，一起抒发自己的难过，并且要用自己的力量打动永夜的心。

    闪光族还在担心自己的新生幼崽，万一他是个脆皮种怎么办？

    远处的飞鸭商会豪华飞船左躲右闪，一不留神就来到闪光族的大船附近。它们搭载了可视化无门槛通讯，所以在太空也可以交流。

    “一只鸭子？”大紫被混乱打断思路，它看到飞鸭商会的幕后boss走上甲板，和它遥遥对视。

    “闪光族……”黄鸭boss的情感明显比大紫复杂得多。它望着光辉满身的巨人，想起第一次见到闪光族那天。但它是飞鸭商会第33届会长，它要做代表全体飞鸭的利益的掌舵鸭，它忠于利益，不能失误。

    “你有点眼熟。”大紫沉吟片刻，它偶尔听说过地面生物的热闹，但闪光族一向不太在意这些。在它们看来，飞鸭商会只是一个买地比较多的种族。出于对一个建立起恒星之庭的势力的尊重，它依旧高傲而不失礼貌地问：“我们以前见过吗？”

    黄鸭boss眼神复杂地看着它。

    “我记得你。”大紫终于从自己身上细微的划痕找到那份回忆，“那是你还在推小推车卖东西，没想到你现在居然成了一个商会的老板，真是令人惊奇的变化。祝贺你。”

    黄鸭boss身后的头盔小黄鸭窃窃私语：“没听过boss有这种时候啊？boss不是从干事直升到最高层的吗？”

    黄鸭boss直截了当地说：“那不是我，那是我的曾祖父。”

    它的曾祖父推小推车卖鸭绒服，某次闪光族从地底出来时，带起的劲风掀翻了曾祖父。曾祖父滚了好几圈，落入一个冰冷的地方。

    大紫用它的大手捞住这只小黄鸭，将它小心翼翼地摆正，然后继续升空，突破大气层。

    曾祖父看呆了，追在大紫身后说谢谢。它一直记着这个场景，在临终前朝它的小辈吹嘘道：“你们不知道，闪光族有多好看！那一天的光，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温暖的光……我多想再见一次啊！”

    物转星移，黄鸭boss站在豪华甲班上，在太空与大紫遥遥相对。

    大紫问：“您的曾祖父还好吗？”

    黄鸭boss：“老人家已经飞往群星了。”

    它盯着大紫的神情，一分一厘的变化都不想错过。

    巨大的闪光族似乎有些困惑，但这种变化实在太微小了。大紫看着小黄鸭，和当初在它掌心的小鸭子如出一辙。也许鸭子都长得一样，也可能是这两只长得太像了，它很难分清所有遇见的生物。它的心头只是泛起了一点波澜，然后消失不见。

    恒星在燃烧、行星在公转、飞船在行进。在微妙的场景下，大紫终于找到一句话来描述它当前的感慨：

    “原来……时间都过了这么久啊。”

    它转身离开。旁石星系两个势力首领的会晤结束得如此迅速。

    黄鸭boss张大嘴巴，生出对它们短暂生命的不忿，又生出时间流逝不可挽回的悲伤。它扑打翅膀说：“我会东山再起的！你们给我等着！飞鸭商会的生命会比任何恒星都要漫长！”

    其他小黄鸭不解地看着boss，它们当前的任务不是赚大钱吗？怎么变成追求长生了？

    “不好了！”

    闪光族那边的飞船大喊。

    “我们知道潮平号要去哪了！他们要链接领航巨轮！”

    此时，领航巨轮已经十分近，近得几乎占据了整个视窗，再差一点点距离，潮平号就能进入领航巨轮的轨道，顺利跳跃了。

    潮平号内却是诡异的平静。席余烬看着伽诺的脸，电光石火间，想到了许多备用方案。他的核心目的就是好好活着，自然不会轻易交底。

    但近日的相处历历在目，欺骗一个朋友让他良心不安，他难免犹豫不决。

    “不必在意我的想法。”伽诺倒是很冷静，“我只是提出一个方案。如果这让余烬诺有负担，我很抱歉。”他低声说，只有在谈及席余烬的事情时，他的情绪会波动得更为明显。

    “在我看来，他们都不重要，我想和余烬诺一起旅游下去，无论以什么身份……”

    伽诺的黑发遮住了绿眸，有些反常。其实是伽诺的大脑开始过载了。

    席余烬愣了愣，内心的天平开始偏移，他道：“你已经注意到，荀命永夜他们都没出现在飞船内，对吧？”

    伽诺点点头。

    席余烬：“你也注意到，星网上，他们总是说被关小黑屋什么的……其实……”

    伽诺点点头。

    席余烬深呼吸：“接下来，我要说一个很可怕的真相，你不要害怕。”

    伽诺：“我已经能猜测出，这在宇宙种族内并不罕见，在我们虫族内更是常见。您无需有道德的负担。”

    席余烬：“欺骗确实让我道德不安……”

    伽诺：“如果这样，请让我代为表达吧。如果我猜得没错——”

    席余烬：“是的，我是一名人格分裂患者。”

    伽诺：“他们让余烬诺伤心所以被囚禁了。”

    作者有话说：

    伽诺：？

    席余烬：？？？

    第44章 流浪行星（二更）

    沉默，是潮平号的康桥。

    伽诺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什么是人格分裂？”

    “是我们蓝星自古以来就有的精神混乱现象。我们总会以为自己是很多人。比如我偶尔会以为自己是荀命、永夜、沧海或者柴可夫斯基、阿西莫夫、简奥斯汀之类的。”

    席余烬顿了顿，补充道。

    “毕竟迅哥儿说过，合格的作家应该有许多笔名。”

    伽诺试图理解这一大堆人名，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刚才的斟酌过后，席余烬决定曝光一部分马甲，毕竟他认为伽诺是难得的好朋友。真正会引发追杀的真实身份——有灵魂的恒星——他是绝对不会说的。保命，是他在这个宇宙的第一大重任。

    然后他奇怪地问：“为什么是囚禁？”

    “因、因为——”伽诺欲言又止数次，大脑慢慢反应过来刚刚那番话的真正含义。一个石破天惊的真相冲破了他的理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产生了糟糕的误解。他感到一阵酥麻感从背后爬起。

    “挚友、挚友……”

    “朋友？你要说他们是我的朋友也对，毕竟是我分裂出来的。”席余烬说，“可是真的要算朋友的话，我想把伽诺放在第一位，就像是离我最近的那颗小行星。”

    他有点不好意思，他的两辈子人生，还是第一次这么郑重地宣告某人是他的朋友。不再与利益、地位有关，仅仅因为和对方在一起放松且开心。

    还能一起逃命！

    这在地球可是叫做生死之交了！

    “朋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