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黎棠羞窘地点头:“这背带好像太短了……” “我看看。”蒋楼说着,一脚踏进更衣室。 黎棠忙背过身去。前襟的扣子还没扣齐,裤扣也没扣上,整个人可以用衣衫凌乱来形容。 蒋楼扯了扯那根背带,也觉得短:“这是给小孩穿的?” “……应该不是吧。” 黎棠压根没听他在说什么,只觉温热吐息一下一下地扑在他脖颈——蒋楼比他高,站在他身后帮他摆弄衣服,那姿势像从背后把他抱在怀里。 蒋楼没有其他男生身上那种难闻的汗味,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定型水香水味,只有浅淡的皂液清香,一丝一缕地钻入鼻腔,竟也让人意乱神迷。 另一只脚是什么时候踏进来,布帘又是在什么时候合上,黎棠也搞不清。 好在那背带可以调节长度,蒋楼发现之后将它拉长,手臂绕过黎棠腰际,将金属锁扣勾在凸起的纽扣上。 左边的背带卡在裤筒里,蒋楼的手指沿着裤腰边缘塞进去,将那背带一截一截拽出来的时候,金属扣子沿着腿一路逶迤向上,仿佛一条蛇在里面游走穿行。 黎棠咬住嘴唇,几乎是拼尽全力才压抑住节奏错乱的呼吸。 忽然,隔壁更衣室传来说话声。 “这次苏沁晗怎么没来?平时不是蒋楼在哪儿她在哪儿吗?” “可能放弃了吧,热脸贴冷屁股也不是谁都受得了。” “我看蒋楼对她还行吧,也没拒绝她。” “哼,无非是吊着人家,享受被漂亮女生追的感觉呗。” 是同班的两个男生,听声音两人一个在隔间里,一个在外面,许是以为旁边隔间没人,才大声聊八卦。 黎棠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被人发现。倒是被讨论的当事人反应平静,没听见似的继续理手里的背带,让它绕过黎棠肩膀,垂落下去。 那两人还在聊。 “我看他最近和转学生走得很近,刚还坐一块儿看电影。” “你说黎棠?他俩不是做过同桌么。” “才同了几天桌啊,这次月考数学最后两道大题,全班没几个答对,黎棠算一个。” “你是说蒋楼给他押题了?” “还有别的可能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黎棠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慌乱之中,他开始下意识双手绞紧,手指去抠手腕的皮肤。 还没来得及用力,就被蒋楼伸过来的手钳制住。他像替黎棠扣背带一样代劳,指骨分明的手抚上黎棠细瘦的手腕,指腹擦过凸起的腕骨。 然后两指收拢,在那未消的青紫掐痕上,逐渐使力。 痛感袭来的瞬间,黎棠提起一口气,喉咙里溢出因颤抖而破碎的喊叫声。 被蒋楼的另一只手捂在唇齿间,只泄露一丁点。 “嘘——”蒋楼附在他耳边,“小心被发现。” “可是凭什么不给我们押题?大家都是同学。” “洗手间有镜子。” “什么意思?” “照照你自己长什么猪样。” “靠,你是说蒋楼对黎棠……” “黎棠长得确实漂亮啊。” “你不会也…… “滚滚滚,我可不喜欢男的。” 后来的对话,黎棠几乎听不见了。 指尖陷入皮肉,疼痛一浪接着一浪,吞噬着所剩无几的清醒。 他觉得自己像是沉入湖底,被藻荇缠身,挣脱不开让他感到恐惧,紧密的围裹又让他觉得安心。 蒋楼伏低身体,唇几乎贴着黎棠的耳朵,在无限放大的喘息声中,用气音告诉他:“这是秘密。” 嘴巴被捂住造成轻微缺氧,因此黎棠不知道蒋楼口中的秘密指的是只为他一个人押题,还是别的事情。 整场剧本杀,黎棠都魂不守舍。 因而玩到最后连谁扮演谁都没分清,最后指认凶手环节,他随便指向霍熙辰,对方眼睛瞪得像铜铃:“拜托,咱俩是同盟!” 又指他旁边的周东泽,周东泽苦笑:“上一轮我刚跟你分享过情报。” 视线再往旁边移,是穿着西装的蒋楼。 他以听力不好为由,几乎没有参与讨论。好在司机是个凑数的角色,少他一个也无所谓。 可是即便这个角色很边缘,服装也潦草,蒋楼仍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他个高肩宽,骨架将质感垂软的衣服撑出好看的线条,桌上为数不多的几个女生都在偷偷看他,包括dm小姐姐。 没等黎棠说话,蒋楼就先开口:“你们把黎棠也排除掉吧,他肯定不是凶手。” 有人起哄说蒋楼护短,蒋楼只是笑笑。 之后的讨论大家果然没带上黎棠,松一口气的同时,黎棠意识到蒋楼好像总能知道他想要什么,开学初他想当英语课代表,也是蒋楼替他争取。 还有刚才在更衣室…… 手在桌子下面轻扣手腕,那恰到好处的痛感似乎仍在。 耳廓也泛起一阵痒,黎棠抬手去摸,还有点烫。 那是蒋楼的唇蹭过的地方。 散场后,几个女生穿着服装去大厅拍照留念,男生们一窝蜂往更衣室跑。 黎棠慢一步,见里面拥挤就先没进去,打算等人走差不多了再换衣服。 走在傍晚空寂的柱廊里,面向绿草葳蕤的欧式园林,在泠泠的喷泉流水声中,黎棠心不在焉地玩了一会儿手机。 回去的时候经过被装饰成礼堂模样的房间,黎棠不经意往里一瞥,发现玻璃穹顶之下,有两个人抱在一起,一个仰面一个俯首,是在接吻。 他无意打扰,于是快步走过。 等回到更衣室门口再回想,才意识到那被男生抱在怀里的“女孩”一头靓丽卷发,穿宝蓝色的裙装。 如果没记错的话,和剧本里的军阀大小姐打扮一样。 晚餐席上,周东泽又看见黎棠和蒋楼坐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 其实说的是关于李子初的事。 黎棠问下午看电影中途李子初离场,是不是因为霍熙辰,蒋楼说:“是啊。” 回想过往种种,黎棠震惊之余不免疑惑:“他俩不是不对付吗?” 蒋楼说:“那也没办法,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 黎棠曾听李子初提起过,他的母亲年初再婚,对方也有个儿子,也就是说他现在有一个异父异母的弟弟。 又想到李子初品味奇特的取向,喜欢头脑简单的,把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笨蛋。 还有生日聚会那晚两个人一起玩消失,以及次日同时出现在两人嘴唇上的伤口。 再往前,李子初对换座位的事比自己还要在意。 …… 黎棠长这么大没这么震惊过,“原来他们俩……!?” 他找不到恰当的描述,比划半天,自己先臊红了脸。 紧接着,黎棠又意识到一件事。 “所以是你要来,才让霍熙辰把李子初叫出去?” 为了跟他坐在一起。 知道他是反应过来了,蒋楼笑一声:“倒也不算太笨。” 这是黎棠第一次被人说笨,意外的并不气恼。 反而觉得这个字眼听起来有种令人心尖战栗的、微妙的亲昵。 第17章 可是我从来不过生日 运动员聚会之后,高二(1)班的班主任刘老师果真开始监督学生们收心,这周的体育课都没上成。 本学期第二次月考成绩公布,黎棠的年级排名前进一百多,虽然班级名次没上升几位,刘老师还是给予了赞赏和鼓励。 总算尝到了学习的甜,黎棠近来晨读课都鲜少迟到。虽然他的语文成绩一如既往地糟糕,作文写一篇跑题一篇,语文老师头疼不已,死马当活马医地给他推荐了几部名著小说,让他课余时间读一读,就当找语感也行。 十一月九号是个周五,黎棠起了个大早,洗漱完出房间,意外地发现母亲张昭月的房间门开着,人却不在屋里。 到楼下,先碰到在擦桌子的阿姨。 阿姨指了指厨房:“夫人正在煮面。” 黎棠吃过张昭月煮的面,猪骨汤打底,芝麻辣椒面做配料,软滑筋道的面盛入汤碗,最后盖上牛肉撒上香菜,说不上哪里特别,就是比外面餐馆做得好吃。 不过这口面黎棠已经很久没吃上了,因而走近厨房,看见张昭月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竟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面条很快上桌,张昭月煮了三碗,喊阿姨坐下一起吃。 阿姨守规矩,不习惯跟主家坐在一张桌上吃饭,还是端了面碗去厨房吃。 有段时间没和妈妈坐在一张桌上吃饭,黎棠有些不适应的拘谨,刚吃两口就被辣椒面呛到,背过身去咳了几下,转过来时,看见面前放着一杯水。 “慢点吃。”张昭月说。 黎棠“嗯”了声,低头,脸几乎埋进面碗里。 是从什么时候起,连被妈妈关心,都会感到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