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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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雨急如箭。 马蹄声与噼啪雨声混在一起,格外刺耳。 玄印监深吸一口气,如实汇报—— 贩售人牲者,藏匿于一座废弃神堂中。 远远望去,很不起眼。 “公子,这里的门窗皆被木板钉死,要不然我们还是算了……” “贸然闯入,也会打扰鬼神啊!” 到了门口,江玉珣带去的家吏,依旧畏畏缩缩不敢靠近。 但他对此,似乎并不意外。 少年深吸一口气,缓缓握紧了长刀。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柳润惊恐地睁大眼睛:“少爷,您别冲——”动啊。 他话还没说完,耳边就传来一阵巨响。 江玉珣提刀将木板劈了开来。 刹那间,烟尘弥散。 “咳咳咳……”少年下意识用衣袖,掩住口鼻。 灰雾簌簌,堂内人的身影,逐渐清晰。 ——他们个个披坚执锐,显然早做好了准备。 看清外面景象,这群亡命之徒,突然那哄笑出声。 “哈哈哈细皮嫩肉,我看公子,比他们更适合当人牲。” 一名打手直接从破洞中跳了出来,提刀逼近:“我说,就凭这些家吏?自不量力。” “怎么可能?”灰尘落地,江玉珣也放下了手臂,“咳咳,在下是来救人,而非送死的。” 虽然看上去很像就是了…… 堂内人再次哄堂大笑。 少年竟也跟着微笑起来,同时慢慢抬眸,注视着对方的双眼,无比真诚地问:“家吏不行,陛下精心培养出的玄印监,可以吗?” 语毕,缓缓地转过了身。 “玄,玄印监?”笑声戛然而止。 不远处,尾随江玉珣而来的玄印监,也忍不住面面相觑。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神堂内外一片寂静。 不妙! 愣了几秒,玄印监突然反应过来:江玉珣哪里是贸然前往? “灭神”是玄印监天职,他们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江玉珣似乎是……早知道自己在这,并敲好了算盘,打算利用自己,除掉这群人! 作者有话要说: -禁闭思过第一日,夫人认错了吗? -回禀陛下……他不但没认错,还把您的人都摇走了。 第5章 昭都城郊,龙辇旁。 想到江玉珣那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玄印监既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到了窝藏人牲的地方,他居然将原本藏在暗处的吾等,唤了出来,并命吾等出手,端了那窝点。” 朝野上下,人人都知玄印监,人人又都对此讳莫如深。 可江玉珣不但猜到他们就在身边,甚至光明正大利用起了他们! 听到这里,应长川终于轻声笑了出来,他问:“获救的人牲,现在何处?” 在被拐卖至昭都以前,他们大多是战乱、灾荒产生的流民。 如果找不到亲友收留,未来将被遣回原籍。 “回禀陛下,”玄印监咬了咬牙,“他们求江玉珣收留,而江公子他,他竟然同意了。”说到这里,玄印监语气中,也多了几分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敬意。 贩售人牲者,窝藏在神堂,就是笃定没人敢冒犯神明。 可是江玉珣不但一刀劈开了大门,甚至还收留了他们。 ——这种行为,无异于同神明抢人! 江玉珣,他是真不信邪啊。 “此时,怕是已经回到江家田庄。他说家中还有荒地未垦,这些人,他养得起。” 种地、拓荒全靠力气。 大周连年征战,四处抽丁。 余下这群人老的老少的少,怎么看都是拖累。 江玉珣的语气,却无比笃定。 但玄印监只把他的话,当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在想当然。 一两个月或许可以,时间久了,他便知道自己有多么不自量力了! 应长川不知何时,将翡翠指环旋了下来,拿在指尖把玩。顿了几息,缓缓开口,“江玉珣为功臣之后,本应入朝为官。可惜前几日宴上匆忙,忽略了此事。” 龙辇内,天子语调慵懒:“如今,也该封赏了。” 大雨如银河倒泻。 应长川临轩而坐,闭目养神。 前朝皇室大量蓄养人牲,用来祭祀、殉葬。 大部分玄印监,就是他从这群人牲中挑选、培养出的。 可哪怕他们,也对神明心怀敬畏,绝对干不出劈砍神堂的事来。 ……江玉珣并非单纯地遵从皇命。 他分明是对神明,没有一丁点敬畏之心。 想到这里,应长川缓缓睁开了眼。 这一次,眸中写满了真切的兴趣。 天子拿起案上的帛书。 灯火明灭,映亮了帛书上的“杀”字,与烟灰色的眼瞳。 不过眨眼,火舌便舔舐上来,将它烧为灰烬。 接着,被风吹散。 - 次日清晨,仙游宫。 江玉珣几乎一夜没睡,游魂般跟在太监背后,听他介绍着周围宫室。 半晌,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昨天半夜,应长川的人,突然带着封赏的圣旨来到田庄。 读完便带自己乘马车,连夜赶到此地赴任。 有工作,当然是好事。 大周沿袭前朝旧制,高薪养廉,官员俸禄非常丰厚。 应长川今年二十三,就算他真的像历史记载那样早早驾崩。 减去被罚的三年,自己也能再领四年俸禄。 乱世,有钱才能活得下去。 江玉珣原本的计划,就是吸引应长川注意,提醒他记得封为官。 苟上四年经营田庄,在乱世到来前归隐田园,过自给自足的生活。 可怎么偏偏是侍中? “哎……”少年灰心丧气。 侍中相当于皇帝的贴身秘书,本是份美差。 但在大周,却变成了第一高危职业。 原因无他:登基至今,应长川已经砍了整整三名侍中! 任子制度下,武将后代,大部分被封为执金吾,负责昭都安防。 钱多、事少、皇帝远,简直滋润极了。 轮到自己,居然成了侍中。 ……应长川,你真记仇啊。 早知今日,流放算了。 江玉珣正自暴自弃,太监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抬头便见,一个熟悉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回廊那头。 “世伯?”江玉珣揉了揉眼睛,快步上前,“您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