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许歆从练舞房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昏蒙蒙的天，成片的黑云压山而来。 蜻蜓盘旋低飞，暴雨欲来。 一路走回课室，许多同学都慌慌张张地往校门口跑去，以求在暴雨来前能赶回家。 许歆到达教室时，吵吵闹闹的，还有不少人在。有些约莫是忘了带伞，怕走到一半暴雨就来，等着家长来接。 不过今天是周五，晚点回去也不急。 课桌上堆满了小山般高的试卷。 许歆收拾好，抄好黑板的作业，窗外的天又暗了几分。 学校广播响起，提醒还未离校的的同学尽快离校。 许歆把东西装进书包时，摸出了一把伞。 一把纯黑的伞。 许歆抬头环顾四周，嘴角微勾。 “许歆，你有带伞吗？我这有多一把。”当许歆将要踏出课室门口时，背后有人叫住她。 许歆回头，是他们班的一个男生，倒是有几分脸熟，叫什么是想不起了。 “不要了，谢谢。”许歆扬了扬手中的伞，转身离去，徒留男生一脸落寞站在原地。 经过一班时，许歆放慢了脚步。 一班内人不少，但都在伏桌学习，与许歆所在的三班不同，教室内很是安静。 真不愧是考q大p大的好苗子。 扫视了一圈，许歆收回视线，快步离开。 暴雨是在许歆回到家门时开始下的。 打开门，一片漆黑。 这栋别墅，是裴纪军为了新婚而买的，黄金地段，上下两层，很大。 裴纪军与许穗瑛并不常住这，双方都是工作狂，一个月也只是回来几次。住个半晚，第二日就匆匆离去。 所以显得很空荡。 室内装修都是许穗瑛喜欢的风格，的确是花费了些心思。 许歆暗暗皱了皱眉，摸向开关，打开灯，进内转了一圈，确实只有她一个人。 按理说张婶应该来做好饭。张婶是许穗瑛特意请来的，一个星期来做几顿饭，搞搞清洁。 前一段时间开始，张婶就有偷懒的迹象。比如从一开始的四菜一汤变为两菜无汤，又比如桌上那茶杯已经落了一层灰。 许歆掏出手机查看，并没有消息。 许歆暗自叹了口气，走厨房里把仅有的一些食材掏出，准备下面。 这时，许歆听到门开的声音，出门一看，愣住。 许歆看过裴西很多次，但多为偷偷看，看到的也只是他的后脑勺。 像这样直勾勾的对视，不多。 裴西一身都在滴水，显然是冒雨回来。 雨水从发梢开始滴落，一路往下，裴西所站的地板已形成了一堆水。 一般人这样，多是狼狈的。 可裴西，虽然全身都湿透，任然显得不慌不忙，也只是脸色苍白两分。 “张婶没有来，我打算下个面，你先去洗澡。” “好。”裴西的声音一贯清冷动听。 许歆目送裴西走上楼，雨水滴了一路。 许歆闭上眼，重重呼出一口气。 许歆做好面端出来时，裴西已经坐在餐桌前，原本地上的水迹也已被清理。 许歆把一碗面端到裴西面前。 其实张婶请来，只是为了照顾她。 听闻裴西自幼独立，厨艺不错。 当然，也只是听说，她从未尝过。 二人相对无言，静静的吃着面。 裴西吃的很斯文，不急不慢，如画般赏心悦目。 “我做的很一般，不好吃不用勉强。”她的厨艺的确很一般，做的菜不难吃，但也并不好吃。这次的面，很咸，她吃了几口便不想再吃。许歆不怎么会做饭，但嘴很挑。 许歆依旧直勾勾看着他，这是他们第二次对视。 也许是察觉她的视线，裴西抬起头，眼神示意。 裴西的眼睛很漂亮。 事实上裴西各个部位都很漂亮。 有些人单单看眼睛或是鼻子，并不出众，组合到一起就恰当好处。 而裴西不是，他无论怎么看，都很完美。 裴西低下眼睑，移开视线“还好。” 吃完面，是裴西洗的碗。 许歆洗完澡，坐到床上压腿。 外面是风雨交加，屋内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裴西的房间在她的斜对面，几步路就能走到。 刚刚接到许穗瑛的电话，提醒她关好门窗，注意安全。 新闻报道，这场暴雨，刷新了a市百年的降雨记录。 无事可做，许歆早早上床睡觉。 半夜许歆醒来，打开手机一看，也只是十点多。窗外依旧在下着雨，雨势没有减弱的趋势。 晚餐没吃多少，现在她饿了。 本是想着明天早点起床去吃早餐，可肚子咕咕叫着，许歆越发精神，再无半分睡意。 许歆下楼时，看到厨房亮着灯。 是裴西在喝水。 许歆无声笑了笑，向他靠近。 “睡不着，来找找有什么吃的。” “冰箱里还有个面包。” 裴西放下水杯，朝许歆点点头，准备离去。 客气且疏离，这是裴西一贯对人的态度。 对她也没什么区别。 擦肩而过时，许歆闻到裴西身上的味道，很清新，很好闻。 “裴西。” 许歆话音刚落，轰隆一声雷，伴随着闪电，屋内的灯灭了。 听到许歆的惊呼，裴西折回，在距她两步的地方，停下。 许歆靠着声音，辨别这裴西所在的方向。 “我夜盲，看不到。”她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我害怕。” 其实她看得到，夜盲是假，害怕也是假。 她想靠近他。 是真。 这样的好机会，不好好把握，她许歆可真是傻子。 可她从来都是个聪明人。 下一秒，许歆感觉到一个温热的东西搭在她的手腕处。 是裴西的手。 “我带你上楼。” 许歆感叹，为什么厨房到卧室的距离那么的短。 他的手也只是虚虚的环在她手腕的四周，并没有卧室。 而许歆此刻，是那么的渴望牵起他的手。 送许歆回卧室后，裴西很快又返回，还携带了一盏应急灯。 裴西把灯放在床头柜。 “电路被烧坏，明日雨停了才能修。”裴西语气较平日温柔了几分，是在安抚她。 许歆望着裴西，目光盈盈。 “辛苦你了。” “无事。” 这夜，许歆迟迟没有入睡。 她抬起手，凑到鼻前，轻轻闻了闻。 有淡淡的香味。 是裴西的味道。 想到这，许歆笑了。 其实她更想的，是全身都能沾染上他的气味。 “许歆，你真变态。”她的笑意更浓。 第二日许歆起床时，阳光明媚，若不是地上仍余积的雨水，很难想到昨夜的那场暴雨。 她下到楼，在厨房找到裴西。 裴西正把最后一道菜装盘。 “早上你去买菜了？” “嗯。” 红烧茄子、菌菇炒肉，还有一个萝卜排骨汤。 都是她喜欢吃的菜。 “这些菜我很喜欢吃。”许歆夹起一块茄子，尝了尝。裴西做的菜，不仅色相好，味道也很不错。 “嗯。” “你是专门打听过吗？”许歆抬眼望向裴西，以求看出什么破绽，可他一脸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她有点难以想象，裴西去问许穗瑛她喜欢吃什么。还是许穗瑛告诉了裴纪军，他再告诉了裴西？可许穗瑛那么忙，怎么会知道她喜欢吃什么的。 “凑巧。” “是吗？那可真巧了。” 裴西没有再回答，安静地吃着饭。 目送裴西上楼，许歆在想，他是怎么看待她的？ 自幼母亲离世，十六岁，父亲再婚，继母还携带一个拖油瓶。 许歆不是没有想过母亲再婚，她一直觉得许穗瑛就算再嫁，也是嫁那种和善会照顾人的类型，能让她的母亲不那么累，会心疼包容她。 总之不会像是裴纪军这种。 就在他们再婚前，她那讨人厌的姑妈还阴阳怪气的说道“穗瑛是真的好命，二婚还能嫁给裴总。难得裴总也是不嫌弃，许歆你可得听话，不要惹裴总生气，毕竟像裴总这样的黄金单身汉，难找啊。” 她当时是怎么回复的？ “可不是吗？要不是当年我妈和我爸离婚了，哪能遇上裴叔叔。这也不是人人能碰上，有些人肖想一辈子，也只是一场空。” 这实打实戳到了她姑妈的痛处。一辈子想着嫁入豪门，当富家少奶奶。年轻时被退婚两次，至今没有嫁人，脾气越发古怪，见不得人好，尤其是她们母女。 “她脑子有病。”她的小姑姑如此评价道。 在许家，小姑姑是唯一一个与她们母女交善的。 小姑姑是个自由摄影师，与姑妈不同，她是主动退了婚约，坚持单身，被许家人视做异类。 许歆望向二楼拐角处，那早就没有了裴西的身影。 裴纪军疼惜她母亲，爱屋及乌，对她很不错。 而裴西。 今日看来，也很不错。 她突然想起昨日裴西淋雨上楼前，她刚刚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是一滴水，沿着裴西的喉结滑下，溜进衣内。 内心魔障扰乱，明知是深渊，但她亦忍不住靠近。 只因站在那头的，是裴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