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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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引经据典:“《汉书》中就道:实仓禀,备水旱!”听他引用汉书,姜沃还真有点刮目相看。 她跟吴正卿相识的很早,那时候王神玉还在做司农寺正卿呢!当时这位吴正卿还是少卿,全权负责栽培棉花事。故而姜沃知道这位是很朴素的‘农官’,这会子却都开始引经据典了,可见做足了功课来的! 吴正卿从来认为粮食是世上第一重要事:“姜相,两京人烟稠密不说,北边本就多人口。一旦有旱灾水灾粮食储备不足,百姓可要饿死的!” 见吴正卿终于说完,刘郎中再也忍不住了:“姜相!百姓不只有冻饿之危,还有洪患之危啊!” “圣贤书都道:守堤如守城,防水如防寇!”刘郎中边说边心道:引经据典谁不会?我们水利工程也有很多名言警句啊。 他这一骄傲,下一句话就不小心说错了:“且粮仓什么时候都能修,但堤坝正该春日加固,以备夏、秋霖潦啊!” 果然刘郎中话音未落,吴正卿那常年务农被晒棕的脸都气红了:“这是什么话?春后青黄不接的时候最需储备粮食,怎么能耽搁?何况边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有战事,不更需要粮草?” 刘郎中憋的脸通红,先道个歉,然后继续跟吴正卿掰扯起来:“可是去岁朝廷已经重修了卫州黎阳仓两百多个粮窖。黎阳仓西边是永济渠,东边就是黄河,往北地各州运送粮食都很便宜——从隋朝起就有‘黎阳收,固九州’的俗语,也暂且够了。” 吴正卿就听不得‘够’这个字,很快反驳道:“刘郎中这话说的不对,难道去岁朝廷没拨给你工部水泥?我记得拨给工部的正是最多的!” 刘郎中崩溃:那一座堤坝就要用多少水泥啊?能跟重修粮仓比用量吗! …… 姜沃还有闲暇掸了掸身上的灰:毕竟,根本插不上话啊。 曜初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幕。 如果说在来的马车上,曜初还有些纠结,那么到现在,曜初已然完全坚定了—— 她想看到的朝堂争论,是这种辩论! 是这些心怀天下百姓的官员们争论如何分配有限的资源才更利于民,而不是什么礼法规矩,谁的庙新,谁的庙旧! 兄长,太子说的不对。 礼法不是立世的根本! 起码不是她立世的根本。 ** 紫宸宫中。 媚娘心中亦如明镜。 因而在皇帝面前,她叹息道:“陛下的教导还是有用的——起码弘儿现在,是有心思想要摆脱咱们这对做父母的束缚。” 若是姜沃在这里,必会感叹媚娘这话说的巧妙:东宫侍读上书针对的自然是皇后。但媚娘这一句叹息,就直接转化为针对帝后了。 当然,在皇帝心里差的也不大,毕竟皇后代政,最终的皇权依旧在他手里,但东宫真正理政监国,过不了几年,他就可以去做太上皇了。 不过,怎么说呢……还是那句话,如果儿子有父皇文治的本领,就皇帝这身体,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去做太上皇。 但他没有自家祖父的好命! 李治有时候想过,为什么都是膝下三个嫡子(李渊活下来的嫡子共三个),都是三出一的概率,他的祖父就能有父皇这样的儿子。 而他…… 哪怕不是夏天,皇帝也觉得头疼。 若是早两年,太子有这样的政治觉醒,皇帝说不定还真挺高兴的。但现在,皇帝已经深知太子心性本事,是真不敢放手。 有点想法想争,跟真能做好掌政之事,完全是天渊之别。 正如姜沃之前所设想的那样:这两年英国公从东宫半退,她凡事‘俱实回禀’,皇帝又在亲自教导太子—— 这一切,促成了皇帝更不敢将‘驾驭大唐’的缰绳交给太子。 片刻后,皇帝按了按额头道:“之前东宫属臣有过多是朕出面处置,这一回皇后来处置。”顿了顿:“别贬官了,直接流放吧。” 这便是明示群臣,皇帝的选择不变,依旧是皇后理政,皇后的权柄高于东宫! 媚娘颔首:“好。” 她走到案前,起朱笔开始写诏令。 虽说自去岁开始,朝廷开始整顿‘依法治国’。但有一种贬官和流放,是不需要走法律程序的——涉及宫闱、谋反事。 事大事小,一言决于天子。 媚娘甚至懒得为这种人费心想个什么新理由,直接把当年柳奭的罪名拿过来用:“泄禁中语、潜通宫掖。” 所谓泄禁中语,便是泄露皇帝还未公开说的话。这种罪名,自然是皇帝说有就有。 媚娘朱笔略微顿了顿,心中选了个地点:“流放钦州乌雷县(广西)。” 写过诏书后,她也没有放下这支代表皇权的朱笔。 她静静看着笔悬在空中,半晌,一滴朱砂落在桌上。 ** 从城建署出来,姜沃直接带曜初回家,她们这一身灰尘得好好洗一洗。 而姜沃也敏锐地察觉,曜初,比起早晨的她,又有点不一样了。 曜初手里捏着一只水泥做成的小鸟,大不盈掌。据说这只小鸟能卖到比同等大小的银子还要贵。 而这些银钱,又会变成道路、粮仓、堤坝…… 她眼睛明亮:“姨母,我不信礼法比这些有用。” 姜沃含笑说了一句曜初后来记了很久的话:“礼法不能,但科教可以兴国。” 只是此时,曜初还不太明白,什么是科教。 第192章 两个永远的谜 总章二年,似乎过的很平静。 如果写成史册中,按年份作大事记的竹牍,便是很寻常的、按部就班的一年。 甚至卷一卷都比许多年份都要薄—— 起码比起永徽年间门朝堂动荡多谋反大案、显庆年间门数次对四夷征战,乾封年间门有唐第一回 封禅泰山等年份……要平静的多。 平静的像是站在大明宫的望仙台上,看太液池的湖面一样。 光滑如镜。 至于这一年二月,一位从五品东宫侍读的流放,自是不足以计入什么大事记的。 也唯有身处朝堂之中的人,才能感觉到总章二年平静朝堂下的暗流汹涌—— 年复一年病情逐渐加重的皇帝,处置过东宫属臣后权柄威望愈重的皇后、年纪渐长似对皇后代政初露不满的东宫。 外面看上去平衡有序,内里简直是一团让人不知从何伸手去解的乱麻。 * 若说过了大半的总章二年,还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那便是关于太子妃之选。 太子已经是十七岁的少年郎,虽未至二十及冠,但在此时也算是标准的适宜成婚的年纪。 于是关于太子妃的人选,早两年起就是京中万众瞩目之事,也是许多人家竞相争夺的位置。 毕竟皇帝稳东宫的心思很明显。 且所有人的想法都跟皇帝一样,别说是皇后,哪怕是将来做了太后,垂帘听政些年月,也总要还政于儿子。 做太子妃,就是将来母仪天下的皇后! 虽说胜者败者都在眼前,但人的心理都会把自己代入成胜者—— 欲争夺太子妃之位的人家,只会把自家代入成长孙皇后和长孙一族(前半段)的荣耀,代入成武皇后如今的权势。 没有人会去考虑自家可能是流放的柳氏王氏一脉,是从前王皇后。 而就在太子妃之位悬而未决之时,总章二年的夏秋交界之际,不知哪一日,长安城的官宦簪缨门第,都流传着一个小道消息——皇后的生母荣国夫人向二圣荐了一位太子妃:司卫少卿杨思俭之女。 帝后似也有赞同之意。 若真是如此……可太偏心了啊! 皇后不是说要抑制外戚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向着自家人呢? 杨思俭虽然不姓武,但他姓杨啊,弘农杨氏的杨!跟武皇后的生母荣国夫人就出自同一个弘农杨氏! 若是按照世家的族谱认真算起来,这位杨思俭跟武皇后还是有八竿子能打到的亲戚关系。 皇后要给东宫放一位‘自家人’太子妃吗? 那东宫又会是什么反应? * 可以说总章二年在京城中讨论度最大的新闻,就是太子妃会不会出自皇后母亲的母族。 姜沃还特意问了一回媚娘:她不觉得这是媚娘的选择。如此一来,只怕太子想的更多,母子之间门隔阂更重。 媚娘难得露出些无奈之意道:“是母亲的意思。她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何苦再为杨家争这样的荣耀!” 而且,这不是给她雪上加霜,火里倒油吗? 姜沃也无奈,只好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跟着媚娘道:“老夫人一大把年纪,姐姐别生气。” 毕竟说是一大把年纪,实在一点不夸张。 荣国夫人今年高寿:九十岁整! 姜沃:果然,武皇的高寿还是有很大遗传因素的。 说来,自从几年前,媚娘把她姐姐韩国夫人、以及不成器的外甥贺兰敏之一起‘发送’到雷州后,荣国夫人自然是有些伤心的,也觉得女儿做了皇后,就太有主意也太心冷了些。 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一个被流放,另一个是皇后,老夫人伤心之余还是很识时务地做出了选择,留在京城富贵养老了——心疼没错,但也不能跟着去雷州。 这些年荣国夫人倒也一直在安享福贵,直到太子到了可以大婚的年纪,荣国夫人才再次出动了。 这次是为了自己的娘家,弘农杨氏。 换个人干这样的事儿,媚娘早发落了,但荣国夫人干了,难得把媚娘给难住了:一来这是亲娘,二来老夫人也九十了,身体自多病痛,重话多说两句,都怕老夫人撅过去。 媚娘罕见也有无奈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