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零落
吃螃蟹自然最好在秋季。清蒸的螃蟹，佐以姜、醋，再饮上一两口小酒，临风当歌，不亦快哉。 老泉镇不大，人口也不多，来往的旅人更少。但是这个季节却有很多人愿意来到这里，不为别的，只为了老泉镇的螃蟹。 春风楼不大，光是听名字的话，还很容易让人误会成风月场所。事实上春风楼是老泉镇上唯一一家栈。这个时节的春风楼生意最为红火。不为别的，只因为只有春风楼才能蒸得出口味最正宗的老泉红蟹，也只有春风楼才酿得出与之最为相配的老春醋。 春风楼的伙计有六个，平日里已经足够，这两天却有点捉襟见肘。原因无他，虽然做生意的都说“来者皆是”，但是显然这个“”也有三六九等之分。对待贵，无论多忙，他都要亲自接待，生怕不懂事的伙计冲撞了人。 像此时此刻坐在二楼窗边的那个人，显然就是区区春风楼掌柜绝对得罪不起的人物。 掌柜堆着满脸笑容从那个人身边离开，偷偷地抹了一把汗。 刚来春风楼半年的小伙计全福从没见过掌柜对哪个人这么气，不禁好奇问道：“掌柜的，那个人来头很大吗？” “我们这行，最重要的就是一个眼力劲。你看，”掌柜的站在暗处指着那个人说，“他虽然穿一身青色布衫，荷包却是用了上好的云锦制成，说他家境殷实并不为过。如果说他是商贾之家，可他形容儒雅，总少了几分‘财气’。他手边的那把扇子本身价值就达百两，这可能不足为奇。但是那扇坠所用的却是‘颍川玉’，无论玉质还是雕工，都是上佳之品。颖川玉多进贡皇室，就算是被先帝赏赐的达官贵人，也不超过十人。我敢肯定，他一定大有来头！” 全福听得瞠目结舌，心服口服地对掌柜竖起了大拇指。掌柜哈哈一笑，千叮万嘱道：“你可一定要把那个公子给伺候好了。千万记住，莫要砸了我春风楼的招牌！” 全福连声道：“好嘞，您放一百个心。” 掌柜的满意地笑了笑，下楼忙去了。正如他所说，今天这里，又岂止是一个贵？他自然是抽不出身来了。 小伙计全福在二楼忙得热火朝天，明明是秋季，背后还是出了一层细汗。正在他穷于应付的时候，那个公子对他招了招手。全福赶紧小跑过去，恭身问道：“公子爷您要些什么？” 那人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说：“你们这的饭菜不错，掌勺师傅真是没话说。我想请他喝一杯酒。” 全福笑逐颜开道：“哟，您可真是识货的行家！是是是！多谢公子爷捧场，小的马上去叫他。” 全福兴高采烈地下了楼，可是过了不到一会儿，不仅是他，就连掌柜也跟了上来。两人一前一后，像泄了气的皮球，蔫蔫地走到了那公子身边。两人你瞧我我瞧你，大眼瞪小眼。掌柜恼怒地干咳了一下，又赔笑问道：“听我家伙计说，公子爷您是想见我家的大厨，是吧？” 对方含笑说：“不错。” 掌柜的干笑了一下，问道：“敢问公子贵姓？” “我姓秦。” 姓秦？掌柜心里咯噔一下，却极好地将脸上的一丝讶异化为满脸的笑容:“按理说公子这样的贵来到小店，小的自然应该竭尽所能满足公子的要求。公子想要见他，也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只不过今天小店诸事繁琐，他一时半会也走不开。公子如果想见他，恐怕……” 那秦公子眉尖一挑，却并没有动怒，而是淡淡地笑了笑说:“理解理解。既然他无暇来见我，我便去找他吧。你们这位大厨怎么称呼？” 这个公子好脾气，说话也很气。但他越是这样，掌柜就越是窘迫，连声道:“不敢不敢，公子请稍候片刻，我再去催催。全福，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公子拿两壶上好的玉泉烧？” “不必了，再喝下去我可就不胜酒力了。”他轻松地开了一个玩笑，“这样吧，我去见见他。” “哟，那可不成。所谓君子远庖厨，公子你还是……” 秦公子浑不在意地说：“呵呵，掌柜的你不必多说，尽管带路。” 春风楼厨房里，此时此刻十个炉灶烈火熊熊，十口大锅热气腾腾。偌大一间厨房，却只有一个少年在忙碌。少年大约十七八岁，生的眉清目秀。他薄薄的嘴唇抿着，两眼专注地看着锅里的油，稚嫩的脸上显示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沉稳。 火候到了，油开始发热，他便撒了一把花椒麻椒，迅速转身，将身后一个蒸屉里撒上各式佐料香料，然后将捆好的螃蟹放上，盖好。他旋即又走到另一个锅炉边，在热油噼里啪啦作响中，将各式佐料一勺取了，在锅里翻炒了一阵。烈火从锅中升起，映得满屋子红光。他翻炒了几下，加水煮炖，盖上锅盖，回过身来，在最先那口锅里倒下沥干的食材，放了佐料，一阵爆炒之后，起锅、浇汁、配菜，一气呵成。 说来复杂，实际上三样菜他主次有序，丝毫不乱，动作如行云流水，显得干净利落。 可能这种事情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传菜的伙计们总是笑嘻嘻地走进来，取走自己该送的菜。偶尔他们也会说一句辛苦了，可是少年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他太专注，以至于外界的事情根本无法分散他的注意力。 “这，这就是你们春风楼的主厨？” 秦公子站在门口，看着忙碌的少年，眼中充满了讶异。 那个少年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他皱着眉，挥着刀，每一刀都极为精确，眼睛里却只有平静。就好像他并不是在做菜，而是进行一场极为神圣的仪式。 “你就是这里的大厨么？”秦公子高声问道，企图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厨房里的噪音。 可是那个少年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依旧在做菜。他挥刀，刀刃与案板产生碰撞，发出规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