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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雪停 第5节

    傅云娇问,“阿姨身体好些了吗?”

    聂桉说,“还是老样子,一到冬天就下不来床。”

    “喔,那你也是辛苦了。” 傅云娇提起手中袋子说,“晚上我做鱼,要不给阿姨送去点吧。”

    聂桉说,“别,你们自己吃,小云已经给我妈做了晚饭。”

    "好。"傅云娇放下提带,和他一前一后走进楼道,说,“小云快要中考了吧。”

    楼道灯不亮,聂桉吼了两嗓子,等光照下来才说,“嗯,还有半年。”

    “真快。” 傅云娇说,“我记得刚见小云时,她还是只到我腰那,一晃就成大姑娘了。

    聂桉轻轻说,“是啊,真快。咱们都认识四年了。”

    傅云娇笑,“老了老了...”

    聂桉说,“你才 28 就说老了的话,那我都 37 了,岂不更是个老家伙了?”

    说完,两人都相视而笑起来。

    聂桉住在傅云娇家楼上,他住的是聂母原先单位分得的老房子。三室一厅,虽比傅云娇家大出不少,但一间房住了一家三代,也不算宽敞。

    聂桉早些年做过零售生意,疫情前生意就不大好,勉强维持个生计。

    疫情一来,店关了门,工人工资结不出。

    聂桉无奈把房子抵押了出去,背着贷款和老婆离婚后,带了女儿小云搬回母亲这儿来。

    后来聂母生病,又掏空他仅剩的积蓄,人到中年,再想重振旗鼓也属实艰难。

    挣扎几番后,聂桉还是选择放下身段,开网约车养活一家老小。

    傅云娇是在一个雨天认识聂桉的,那会她和小也刚搬来这里,舟车劳顿,一岁的小也吃不消,连夜发起高烧。

    傅云娇抱着他,在巷口打了许久的车也无人接应。碰巧聂桉交班回家,见她一个人淋在雨里,于心不忍,就好心把他们送去了医院。

    一来二去熟识之后,傅云娇和聂桉两人间生出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情谊,彼此走动也多了起来。

    苏妙曾问过傅云娇,就没想着和聂桉凑活凑活过下去。

    傅云娇那时笑了笑,答,

    我和他太像了。太像的人终归只能做朋友,做不了情人。

    第3章 火

    给小红姐推拿完,香盘里那只蜡烛也燃到了尽头。

    傅云娇拿起剪刀,把烛芯剪灭,又用透明罩盖住香盘。

    小红姐在推拿床上躺了一会起来,傅云娇调亮灯光,端过去一盏红枣雪梨汤说,

    “小红姐,这次多加了冰糖,你尝尝。”

    小红姐活动两下肩颈,揭开盖子笑说,“还是你心细,记得我口味。”

    她喝了半盏,润了润唇,正回头找手机时,傅云娇已经把它递了上来。

    小红姐接过,抬眼瞅她,笑道,“哎呦真不知道你们老板娘在哪里招来你这么个会做事的人,我手下那些个要是有你一半机灵哦,我都不用天天求爷爷告奶奶地去给他们接活了。”

    傅云娇拨开头发,回了个浅笑,“一点小事而已,小红姐你过誉了。”

    “小事才重要呢。” 小红姐从推拿床上下来,抻了抻腰,“干服务业的,就是要把这种小事做到极致,才能把口碑做好。你别看我在家政这行做了二十年哦,真的,能想明白这件事的人,没几个。”

    她扭完一圈又反方向绕回来说,“诶,现在招人真他妈难,一群好高骛远的。跑去雇主家恨不得把自己当大爷,这个也嫌脏,那个也嫌累,还要上二休一,一天只干八小时。要是个个都这么想,干脆我洗洗手替他们当保姆去算了!”

    傅云娇知道她最近因为频繁接到雇主投诉的事而心烦,走到一边,施力帮她掰过胳膊,宽慰道,

    “年底了招人是不容易,等开春就会好起来了。”

    “害...” 小红姐叹了口气,听自己骨头被拉得嘎嘣响。

    小红姐是北方人,脾气大,说过去也过去的快。和傅云娇骂了几句后,就把这事儿忘了,转了话头又闲聊到其他事上。

    结束时,傅云娇将小红姐送到电梯口。

    她像是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两张薄薄的签纸说,“上次就想给你的,忙忘了都。”

    傅云娇问,“这是?”

    小红姐说,“我朋友开的浴室,年末大酬宾送的券,到周四就过期了。你抽空带小也去用了吧。”

    傅云娇推道,“不用不用,小红姐你太破费了。”

    “破费什么,免费的不用白不用。” 小红姐一把塞进她手里,“给你你就拿着。别跟我俩掰扯哈,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有空你帮我多留心些会来事的小姑娘,到时介绍给我。”

    电梯叮得一声到达,小红姐走进去,不给傅云娇再拒绝的机会,扬手说,“行,我走了,天冷别送了。”

    傅云娇捏住那两张券,说,“小红姐,那谢谢你了,雪天路上当心滑,你开车慢点。”

    “知道了知道了,回去吧。”

    电梯门随小红姐话落缓缓关上。傅云娇站在那,翻过优惠券看了看。

    老房子热水供应不足,冬天洗澡确实不太方便。眼下快到新年,也该带小也去好好享受下。

    只是,小也日渐大了,傅云娇不好把他带去女浴室。

    她想了想,掏出手机,按照优惠券上的店铺名找到商家。

    「天泳浴池开业酬宾,限时团购价 180 两位。」

    这价格,纵使再优惠,对傅云娇来说也不算便宜。

    刚交了半年房租和日托班费用,傅云娇算了算手头结余,有点犹豫。

    疗养院下个月也该续费,钱好像再怎么掰开花也不够,柴米油盐,一日三餐。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

    傅云娇关了手机,又打开,手指来来回回滑过商家界面。

    诶,算了,一年到头也就奢侈这一次。

    傅云娇咬咬牙,等下一趟电梯来了又走,终于选中套餐付了款。

    几天后,她请上聂桉和苏妙,挑了一个不下雪的晚上,带着小也去了浴室。

    手牌在前台拿过后,傅云娇叮嘱小也要乖乖听聂叔叔的话。

    聂桉说,你放心,我保证把你儿子洗的香喷喷得带出来。

    傅云娇笑说,你办事我肯定放心。

    许是因为开业不久,浴室人不多。傅云娇和苏妙找了靠里的隔间,脱下衣物,锁进储藏柜。

    一层层臃肿的毛衣脱下,苏妙头发被静电打得飞起。

    她胡乱捋了捋,转过身来,就看见傅云娇穿了贴身内衣,站在镜子前把头发松开。

    傅云娇没染过发,一头黑发又顺又直,垂下来,像绸缎一样轻扫过她腰侧。

    苏妙定定看了会,啧了句,“傅云娇,你这身材和你的脸反差也太大了。”

    “嗯?” 傅云娇不明所以,锁好柜门,扭过来看她。

    苏妙笑着,摸了把她胳膊说,“谁能想到你这张脸,脱了衣服以后,竟然凸的凸,翘的翘,还皮光水滑的。”

    傅云娇说,“你这都什么形容词。”

    苏妙又趁机摸了把她腰,偷笑说,“你说你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白,白得晃眼。”

    “吃大米饭长大的。” 傅云娇不和她闹,把浴巾裹在身上,塞着凉拖往前走。

    苏妙拿起洗头膏,跟在她后边,嘴里还在说,“哎呀,要是以后哪个男人娶了你,我敢保证,他肯定被你迷得下不来床,恨不得死你身上。”

    傅云娇扭头瞪她一眼,“嘘,越说越没边了。”

    苏妙笑,“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都生过孩子的人了,还羞这个?”

    傅云娇不理她,掀开浴帘进了淋浴间。

    水柱浇在身上,苏妙感觉自己成了笼屉里的一只肉包,浑身都冒着白气。

    热水泡久了,感冒好像也自然好了。苏妙洗完头发,顺便把内衣搓了遍,直等到脸被蒸得通红,才不舍得的关了水阀,吹干头发出来。

    傅云娇早就已经洗完在大厅等她。聂桉站在她旁边,陪小也玩汽车模型。

    苏妙瞧着,忽然觉得这三人有点儿一家三口过日子的意味。

    浴室能包一顿晚饭,傅云娇他们四人各自点了炒饭水饺,又喝足饮料汽水,歇了会,慢慢出浴室往回走。

    澡洗得舒畅,筋骨也松快许多。

    聂桉在前头开车,小也吃完饭后犯困,枕在傅云娇的腿上,玩了一会,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苏妙和傅云娇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再过一条街就该到店门口。

    苏妙把毛线袖口拉了下来,带上手套说,“桉哥,待会把我放公交站就行,我搭晚班车回去。”

    聂桉问,“方便吗?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苏妙客气道,“不用麻烦啦,桉哥,你这跑一趟多费油。我坐公交两块直达,划算。”

    聂桉笑笑说,“行,那你当心。”

    车刚开进岔路,事情就不太对了。

    隔着窗,傅云娇瞥见不远处有一团一团墨似的浓烟往天上涌去,黑压压的,止也止不住。

    她摇下车窗,探头出去,风刮在耳边呼呼作响。

    傅云娇花了力气在风里睁大眼睛,看清了,那烟是从美容会所方向飘来的。

    人堵得水泄不通,聂桉车开不进去,随便找了个空口,把车熄了火。

    傅云娇开门,抱起小也下车,手不自觉有点抖。

    聂桉从她手里接过孩子,搂在肩头说,“你先别慌,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呢。”

    苏妙也从另一侧走下来说,“对,咱们先过去看看再说。”

    好不容易挤到人群里头,有个穿消防制服的年轻男人拦住他们,说,“火还没完全扑灭,你们不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