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偏爱你
一到家,便里里外外做了大扫除。给嘟嘟开了两个罐头,小猫靠近嗅嗅便走开了。 “不吃啊?”孙滢皓又去翻出了之前囤的零食条,冲它摇了摇,“想吃这个吗?” 嘟嘟前爪一伸,伸了个懒腰。 他想了想,去客厅电视柜下面的储物盒里好一通找,“要不,我们剪个指甲吧!” 小猫瞳孔地震,一下窜没影了。 孙滢皓败下阵来,他把地板拖了两遍,窗户擦得快反光,忙着在家里做完这做那,只是不想有闲下来的时刻。 可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能一直这么没骨气地赖在那个人身边吧。他丧气地蹲下来,掩面哭泣。 害怕剪指甲不知躲哪里去的嘟嘟,听到哭声,又钻了出来。围着孙滢皓喵喵个不停,用头蹭他膝盖。 把嘟嘟抱在怀里,眼泪不争气地流,淌在小猫白色的毛发上。 休了两周假后,孙滢皓才回了奥莱,带着一封辞职信。 他不想跟常华森打上照面,径直去了人力部。 linda意味不明地看了他半天,才说:“其实你来之前,常总就打过招呼了,说要是你回公司了先去他那边,所以我没法处理你的辞职信。” 像被逼上梁山,孙滢皓坐在常华森办公桌前,埋着头,一声不吭。常华森也没说话,接了几个电话,看了下行业资讯。 “你打算就这样一直坐着不说话,等到我下班吗?” “这封辞职信,请你签个字。”孙滢皓仍低着头。 “先放这吧,我空了会处理。” “我给你邮箱发了好几封辞职信了,你都没回。你就签个字,我就能拿给人事那边办离职手续了。” 虽然并未对上视线,却感受到了对面的低气压。 “孙滢皓,”常华森生气时每说一个字,语调都是向下走的,“现在大家都这么忙,你就这样撂挑子不干吗!” 顿了顿,又说:“你要是不想继续那种关系,我不会勉强你。但这是工作,还请孙秘书做到公私分明,不要意气用事!” 常华森想起那日,面前这人的凌冽与决绝,现在却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孙滢皓抬头,“是,我是做不到像常总你一样公私分明!我就是不想在这里呆了,行不行?” “不行,进公司前没签竞业协议吗,你这样出去找不到工作的!” “那好,我走劳务仲裁!”孙滢皓站起来要离开。 “孙滢皓!”常华森忍不住低吼一声。 “凭什么!”孙滢皓红了眼眶,“凭什么你要做什么别人就必须配合,你想做爱了,我就要陪你上床,我不想把自己搞那么下贱!我不玩了,我玩不起,你找别人吧!” 常华森震惊,他想站起来说些什么。哪知孙滢皓一打开办公室门,从门外摔进来两个同事,外面还站了一圈人,纷纷鸟兽四散。 孙滢皓几欲垂泪,回头说:“很好,这次我是真不想干了!” 由于要洽谈几个合作,常华森飞了一趟北京。在机场停车楼碰见了安晴,带着一后备箱的大行李。 奥莱逼空事件后,他便没再和安晴联系过。既然偶遇了,常华森提出要不要一起在机场吃个饭。 安晴灿烂一笑:“你要是想从我这知道史太太被调查的近况,那就不必啦。我离职了,找了base在新加坡的工作,不回来了。” 常华森一愣,说:“那就更要一起吃个饭了,当给你送行。” 安晴把菜单翻了三遍,把特色菜、甜点和饮料都点齐了,嘴里哼着:“真是千年等一回,就宰这一次咯!服务员,这个炙烤三文鱼和厚切三文鱼,给我都来一份!” “在北京呆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到要去新加坡工作啊?”常华森发问。 安晴猛吸了一口饮料,说:“我就一平头老百姓,应付不了你们这种权贵阶层,我惹不起还躲得起吧。” 在扳倒于曼琳那件事上,他多多少少利用了安晴。所以,对她这番言论,也不好过多评价。 倒是安晴想得开,转念又问:“孙滢皓呢,怎么没跟着你来北京?” 常华森一听她提孙滢皓,内心黯淡,想必脸上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 “吵架了?”安晴捏着筷子挥斥方遒,八卦也是要听的。 “也不是,就是最近在跟我闹,还要辞职。”常华森只捡了些重点说。 安晴咬着筷子,若有所思。 “常华森,我能问你一个隐私问题嘛,你和孙滢皓是怎么在一起的?” 对面默默无言地夹菜,安晴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我知道症结出在哪儿了!你不会又把你以前那一套用上了吧?你是不是都没跟人表白过,两个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好上了。” 常华森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心想可能比没表白过的状况还要更糟,他没好意思讲。起初,他对孙滢皓是好奇和欲望,后来是不舍和怜惜。这点心境变化,他还是能感知到的。 “我不会让他离开奥莱的。” 安晴扶额:“你能靠你上司的强权把人留多久啊,到最后你留得住人,留不住心!你要是喜欢人家,就去好好跟人家说,别跟这打哑谜游戏。你这顿饭钱真是花得千值万值,值得你开一瓶82年的拉菲送我。” 一顿饭下来,都是安晴在疯狂输出,唾骂常华森是头猪,连自己喜欢谁都不知道。 最后,扯着饱嗝还在说:“以前上学时你老骂我,我看你才是蠢而不自知。今天我也知道了一件事,老天唯一没给你打开的窗,原来在这。我想通了,我不嫉妒你的优秀了!” 安晴嚷嚷着国际出发人多要排队,潇洒地道完别,准备去过安检。 没走几步,又拖着登机箱走了回来。 “你不仅喜欢孙滢皓,你可能还爱他,你自己感觉不到吗?我没时间跟你捋这些了,回家慢慢想吧,再见!” 常华森从未问过自己,是否爱孙滢皓这件事。他承认孙滢皓带给他很多震荡心扉的快乐,迷恋与他肌肤相亲,渴望向他分享喜悦和悲伤。他愿意尽他所能地保护他、关爱他,会担心他因淋雨而生病,害怕他受到伤害。 他想这两天抓紧时间谈完正事,快马加鞭地赶回去。毕竟,他是真的有些想他了。 孙滢皓坐在大办公室里,举目四望,大家都在忙碌,但仍有几道目光不经意地向他投来。事已至此,好在他做了他的决定。一味躲着,并不能解决问题。 临下班前,去敲常华森的门。 “常总,几个候选人的简历我发到你邮箱了,你看一下觉得合适的话,我让人事安排面试。” 常华森今天戴着金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他放下手里的文书。 “我会看。另外,今晚你有别的安排吗,我订了旋转餐厅的位置,想跟你一起去。” 孙滢皓皱眉,他不知道常华森最近在搞什么,不是约他吃饭,就是约他打保龄球,他都一一回绝了。 见孙滢皓不搭腔,常华森又说:“我会看,我真的会看。你也算和我共事这么久,一起吃顿饭,这点请求不过分吧!” 算了,就当舍命陪君子,孙滢皓点头允了。其实是他说话时望着自己,眨了眨他清亮明澈的眼睛,孙滢皓有些招架不住,又一次心软罢了。 旋转餐厅的景致很好,还能欣赏夕阳。常华森全程细心周到,点菜也照顾到孙滢皓的喜好,没有任何让他觉得不舒服不自在的地方。 临睡前,收到常华森发来的消息。两人随意聊了聊,顺便邀请了下周末一起看电影,很自然地得到了孙滢皓的应许。 那天,两人选了部文艺爱情片,结局不算好,男女主最后并没有走到一起。 “要是最后他们把话说开,就不会错过了。”从电影院出来,常华森在跟孙滢皓讨论剧情。 “有可能在一起后,发现两个人的差距更大,还不如留一点美好的回忆。” “没试过怎么知道呢?” 孙滢皓没再继续这场弦外之音的讨论,他不是感觉不到,这段时间常华森在慢慢向他靠近。两人私下相处时,他一丁点逾矩的行为都没有,这倒令孙滢皓有些不习惯。 乘电梯下楼,中途上来两个扶着货箱的工人,托盘上垒着高高的纸箱,看样子是去给商超上货。电梯下降时,最顶上的一个纸箱突然滑落。常华森拉过孙滢皓手,电梯里范围狭窄,仍躲避不及,用手臂替他挡了一下。 倒不是很沉的重物,两位工人忙不迭道歉,再拾起扶好。 “下次拿东西固定一下吧,砸到人多危险啊。”他没有松开握着孙滢皓的手。 到了负二楼停车场,孙滢皓被他牵着手,带出了电梯。 常华森走了两步,转身看他,“我能握一会,等上车了再松开吗。” 孙滢皓惊诧,两人更亲密的行为都有过,但常华森问得一脸真挚,好似真的在等待他的允可。 “好。”孙滢皓轻声应了他。 到楼下,“早点休息吧。”常华森熄火下车,替他开门。 孙滢皓走远了些,一回头,见常华森仍伫立在那。路灯昏黄,光打在他头上,折成一道斜长的影子,在斑驳的地上。 想起常华森第一次送他回家时,落在他掌心上的吻。第二次再送他回家,两人在车边接吻。再到如今,他遥望着他的身影。 这么多年,一定过得很孤独吧。孙滢皓狠心转身上了楼,在楼道里,心就突突突地痛起来。 在他强硬提出分开的那天,常华森先是惊惶,后是不解,最后只淡淡地说了句:“所以,连你也要走吗?” 孙滢皓背对着他,一行泪落下。 对不起,因为爱你,所以不能忍受你不会爱我这个事实。 周一下午的奥莱茶水间,空气中都弥漫着又丧又颓的分子,急需一些八卦猛料。 “哎,你听说了吗,我们常总最近好像在追孙秘书!”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我怎么听他们部门的人说,之前两个人在办公室吵架,好像两个人还睡过了?!” “我看不见得吧,都是捕风捉影的小道。孙秘书办公桌上每天都有一捧花,吃的用的礼品,应有尽有!” “是哦,没看出来常总还是个舔狗。” “哇,你要不要命了,背后说大boss是舔狗。” “本来就是嘛,我又没说错!” 关于奥莱的常总在追孙秘书这事,当事人较之旁人,受到的冲击更大。孙滢皓不是石头心,每天下班捧着一束白玫瑰回去,就连通勤路上的行人都知道,他在被热烈追求中。 整理交接文件到一半,常华森叫他去车里后备箱取一下东西,还强调只能他亲自去。 虽费解,但也按他指令去了。 打开后备箱门,从里面飞出两个粉色气球。再一看,后备箱挂了彩灯,塞满了孙滢皓平时爱吃的各类零食,以及找了很久都没买到的鸭鸭玩偶。 常华森的电话这时也打了过来。 “你到了吗,都看到了吧?” “常总,以后别再准备这些了。” “我是不是又让你困扰了?” 良久,孙滢皓轻叹一声:“我不想再回到以前的老路上去了,常总,我们往前走吧。” 说完本想就此挂断,那边又说:“孙滢皓,我的态度你都看到了。我给你时间,你呆在原地别动就行,这次我来找你,你什么都不用做,安心等我!” 如果要朝恋人走九十九步,最后只等他迈一步。那常华森这次是铁了心,要自己走完这一百步。路途再远,走完一百步,他总能吻到自己的爱人。 孙滢皓趴桌上午休,小乐过来将他拍醒,指了指窗外。 一办公室的人都站在窗边,使劲往外看。 他不明所以,小乐又说:“好像是常总搞了台直升飞机,正在大厦楼顶盘旋呢,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孙滢皓蹭地站起,直奔顶楼。倒不是他有多迫切,万一常华森脑子一热,去拉条横幅什么的,那他真的会撅过去。 顶楼口竟有安保值守,孙滢皓给他看了工牌的名字,随即被放行。 上面风很大,吹得他毫无发型。直升机徐徐降落,螺旋桨巨大的噪音,震得他耳膜一阵轰鸣。 “孙滢皓!” 他在漫天狂风中几乎睁不开眼,听见了那个声音。将手掌举到额前,半眯着眼,看见常华森从直升机上走下来。 孙滢皓见常华森今天做了造型,西服经利落剪裁,显得他比例甚好。此刻的风,是最好的造型师,吹起了他的衣摆,做好的发型也吹散了一些,有种痞帅感。跟平日里的常华森,看起来大不一样。 不知怎的,看见他朝自己走来,孙滢皓心跳声咚咚的。捂着耳朵,大喊:“你在做什么啊?” “想跟你说两句话。”常华森几乎是贴在孙滢皓耳边说话。 “你让他们别靠这么近,我都听不见!” 常华森冲直升机上的人摆摆手,于是它拉升了高度,稍稍离得远了些。 “什么啊?”孙滢皓心跳加速,生怕常华森搞出求婚的戏码。 常华森浅笑着看向他,“孙滢皓,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下去了。我还有好多事要做,我希望以后有你能陪着我。你说你不想回到过去了,正好我也是。你愿意,之后和我一起同行吗?” 孙滢皓怔住。 常华森又说:“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不要把你的心给任何人吗?” “记得,包括不要给你。”孙滢皓一针见血。 常华森耷拉下脑袋,“我现在想要了,你能给我吗?” 孙滢皓看了他半响,“不能。” 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还不能啊,你到底怎样才可以跟我在一起嘛!” “常华森你个木头人,自己没有心,就满世界去找颗心给安上。我才不要给你,我的心和我的人都在这儿,不会分开,你想要吗?” 本来还在垂头怏怏不乐,一听后面这句,霎时眼睛便一亮。 一抬眼,见孙滢皓正望着他笑。 “我要!” 那日从ktv包间出来时,有人正唱到那句“给你我的心,能否请你别遗弃”。过去孙滢皓不理解,一个人如果连心都给出去了,岂不是会死。后来发现,爱的确会让人濒死。 两人在轰鸣声中接吻,直升机降落时的骤起的狂风,几乎使孙滢皓站立不稳。 “bravo!” 孙滢皓这才发现驾驶直升机的是位长满络腮胡的外国小哥。 常华森回头向他挥手,“谢啦!哥们,你说得没错!” “什么意思?!” “来不及了,我得走了。这玩意还是品牌方给借的,我们还得去接代言人。” “好你个常华森,居然不是为我专门准备的!” 常华森捧起他脸,轻轻含了他双唇,“谁让你最近消极怠工,连活动流程都不知道。回家等我,我很快回来!” 直升机盘旋上升,常华森坐在靠边的位置,一直朝他挥手,直到看不见。 木头人就木头人吧,我偏偏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