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636节
外有强敌,想要打破困局,就只有从屋子里着手,好在外面的人没有着急进来,而屋中只有赵宁这一个元神境,这正是对方露出的破绽! 这个姓赵的的大意了! 不用大师吩咐,他身边的那个元神境中期修行者,眸底寒光一闪,心一横,陡然蹿出,毫无预兆一拳直取赵宁面门! 异变来得太过突然,至少对姜葭而言是这样,当元神境中期修行者突兀向赵宁出手时,她连张嘴都来不及,就更莫说发声了,只注意到眼前黑影一闪! 这个黑影是大师,他跟元神境中期修行者配合默契,在对方出手的同时,果断直奔姜葭,鹰爪般的五指直取姜葭的脖子,想要挟持她威胁赵宁! 第三位元神境教众,则是在第一时间转身,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应对院中的方墨渊——如果对方想要出手救援,他拼了命也要挡住对方一瞬! 第七零六章 真面目(9) 三位金光教强者在身陷困境时,决策不可谓不果断,出手不可谓不迅捷。 可这并没有什么用。 他们的动作都只能进行到一半,便感觉比泰山还要重的山峦,突然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比大海还要深的泥潭拖住了自己的双脚,再也不能前行半分。 莫说不能前行,连手指都不能动弹一下。 这一瞬,包括大师在内,三位金光教的元神境强者,都感受到了头悬利剑、如芒在背的异样与危险。他们心脏紧缩,不由得死死屏住呼吸。 仿佛吸一口气都会让他们命丧黄泉。 恐慌爬满了他们的脸庞,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 现在,他们终于进一步看清了,他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王......王极境......”大师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看着坐在太师椅上八风不动的赵宁,眼中只剩下浓烈的乞求。 乞求饶命的乞求。 “大师现在还要不要送赵某去见节度使?亦或者,送赵某去见你们的神使?”赵宁笑眯眯地问,“若是大师愿意引荐,赵某倒是很乐意走一趟。” “大,大侠说笑了......”大师笑得比哭得还难看,“小人,小人岂敢......” 他觉得自己很冤,不过就是抓个疑似元神境的江湖修行者而已,最多对方是魏氏、杨氏的探子,谁能料想对方竟然是个王极境? 整个天下,王极境修行者都是有数的,哪一个不是尊贵的真正大人物? 这样的高手,怎么会跟一下乡村寡妇凑在一起,还跟对方一起来到宋州城这座小庙,在一个底层百姓家里吃了一顿粗茶淡饭? 他想不到这位赵姓公子的真实身份,心里其实很想问一句,阁下到底是谁,但他不敢,害怕对方回答之后,他马上就会被灭口。 对方姓赵,总不能是大晋赵氏的人吧? 赵氏的王极境高手,怎么会跑到宋州乡野市井中去? 姜葭彻底陷入了迷茫,看着赵宁云里雾里。王极境是什么存在,她只能大概想象,那比神明差不了太多——赵公子竟然是这样的人? “不,我没有说笑。你有王极境中期的修为,在宋州的金光教里,应该是主事一级的人物,像你这样的人,不会不知道金光教总坛的位置。” 出乎大师预料,赵宁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脸正色,“带我去金光教总坛,我可以饶你们一命,否则...... “仅凭你们指使地痞流氓放印子钱,并派人毁坏借贷者的庄稼,以此达到兼并土地的意图,让无数人沦为你们的佃户的事迹,我就会让你们身死道陨!” 听到这话,姜葭猛地一个机灵:婶婶地里的庄稼夏日遭人践踏,导致粮食收不上来,还不上印子钱,竟然是这些放贷的人暗中作祟? 堂堂神教大师,居然险恶到了这种地步? 她转头死死盯着大师。 大师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姜葭这种小人物,心里也不会去在意印子钱这种小事,满心都是自己的性命攸关,所以没有反驳赵宁的话,只顾着想方设法保命: “大侠,我们落在了你的手里,要杀要剐当然是悉听尊便,但如果大侠以为这样就能随意拿捏我们,那恐怕就错了。 “神教之大,超乎你们想象,王极境高手也有不少,而且眼下是非常之时,前方战事正在紧要关头,我们死则死矣,但我们死后,神教一定会立马派遣大量高手强者,以天罗地网之势追杀诸位! “届时,诸位就算是赵氏、魏氏、杨氏的人,想要自保活命,也只能立即离开中原,你们在这里的所有差事,都将被迫放弃! “言尽于此,还望大侠能高抬贵手。” 这番话的威胁意味再明显不过。 从现实层面上讲,他说的也是事实。只要神教高手强者群起出动,暗探细作这样的事自然是不能再做了,就算是王极境初期修行者,亦只能立即离开。 在徐州,一个风云商号的挫折,就能让当地神教分坛,将事情立即回报总坛,那么在宋州,多名元神境强者莫名身死,还有疑似外来的王极境现身,足以让神教力量被充分调动起来。 追根揭底,这是非常之时,金光教与张京休戚与共,在某重程度上政教合一。 如果赵宁的身份是暗探,做的是细作的差事,当然要忌惮大师说的这些。 可他不是。 面对大师入情入理的威胁,赵宁面色不改,只是抬起一只手,隔空往下压了压,轻描淡写的像是招呼客人免礼落座。 但这对大师等人而言,却无异于灭顶之灾! 咔擦几声,他们的膝盖骨同时碎裂,像是被山峦压断了腿一样,骤然间重重跪在了地上,将地砖都给撞得寸寸龟裂! 大师等三人无不张开嘴,从喉咙里蹦出几声闷哼、惨嚎,霎时间面无血色,身体抖得犹如筛糠。 赵宁站起身,俯瞰着三人轻蔑道:“你们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讨价还价?” 他不仅不忌讳金光教的高手强者群起出动,甚至还希望对方这么做。 这样一来,需要总览全局的金光教神使,想要不露出行迹都不可能! 三位在神教中作威作福,在广大信徒中威望不凡、呼风唤雨的人物,四脚着地趴在地上,颤颤巍巍说不出一个字。 姜葭呆呆望着赵宁,脑中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是一片空白,刚刚这一瞬间,她再清楚不过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霸道,强烈得犹如神祇。 赵宁对门外的方墨渊道:“出动人手,占据宋州金光教所有教坛,搜罗他们鱼肉百姓作威作福的证据,你有半日时间。今日黄昏之前,必须将结果公之于众。” 方墨渊抱拳应诺,立即转身离开,抓紧时间做事。 赵宁回头看了一眼三个目瞪口呆,满脸惊惧与不可思议,不知道赵宁到底想做什么的金光教教众,漠然道:“你们以为,我会忌惮把事情闹大? “你们错了。 “今日,我就要让宋州的百姓都看看,你们这些把行善积德挂在嘴边,用小恩小惠邀买人心金光教教徒,真面目究竟是何等血腥丑陋!” 大师自知已经落不到好,反而生出几分勇气,哀叫道:“你,你如此胡作非为,就不怕惹恼了金光神,被神明降下神罚吗?! “神明震怒,你会死无全尸,魂魄坠入无间地狱,受尽十八般折磨,永世不得超生!” 闻听此言,赵宁哈哈大笑。 笑声极为洪亮豪迈,充满了无所畏惧的勇气与坦荡。 “神明震怒?好啊,你倒是让你们的神现在就降下神罚,看看我到底会不会死于非命!欺骗愚夫蠢妇的东西,也敢拿到台面上来,在我面前大言不惭?” 赵宁冷哼一声,威压如惊涛拍岸,潮汐般席卷了上师等三人。 他们顿感五脏六腑、经脉骨头犹如被万箭反复穿过,痛得歪倒在地不断挣扎,就算是其中意志最为坚定之人,眼下也无法只是闷哼,忍不住哀嚎连连。 “来人,揪出去,好好审,审到他们甘愿在黄昏之时,于万千百姓面前,承认自己放高利贷吸人血,不择手段兼并土地扩充教产的种种恶行为止! “骗子始终是骗子,损人利己就该死,打不打着行善的旗帜并无区别。” 赵宁懒得再看这些人一眼,对空荡荡的院子喝令。 门口人影一闪,左车儿带着两位元神境应声入内,将被折磨得烂泥一样的三位教众,一并带出了房门。 赵宁来到门口,负手看向湛蓝如洗的天空。 探查金光教的真面目,他本以为会耗费不少时间,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借了姜葭这个东风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想到自己之前,在试图评判金光教时一直有所保留,不愿轻易将对方定义为丑恶存在,赵宁就心生惭愧。 一个诞生在充满压迫剥削的地方,而又跟权贵地主等既得利益阶层,相安无事乃至相得益彰的势力,怎么可能是真的善? 靠神明——靠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怎么可能真的得到幸福美好生活? 必须要从现在开始,让饱受金光教欺骗的中原百姓意识到,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能靠神仙,甚至不能靠皇帝,想要光明未来,唯有靠自己。 要用自己的双手,亲自去拼搏去创造,去消灭一切吃人肉喝人血的毒蛇猛兽! 饱受苦难,又被金光教愚弄的中原百姓,急需一场彻彻底底的启蒙运动。 赵宁长出一口气,正要迈步离开,想起姜葭还在屋里,回头去看,却发现姜葭正略显痴呆的看着他,一脸小女人的懵懂、崇拜之色。 赵宁笑了笑,不失时机道:“见识到了金光教的真面目,现在你可明白,神明与神教都是靠不住的了?” 自己的偷窥被当场发现,姜葭像是被开水烫了一下,回神之际突然往后一缩,转眼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由得面红耳赤,慌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那该靠谁?” “谁都不靠,人活在世上,凡事都只能靠自己,然后与跟自己一样的人联合在一起,去跟那些压迫剥削自己的人作战。”赵宁神色肃然,语重心长。 “啊?” 姜葭没有得到自己期待的回答,先是一愣,随后回想起了整句话,再面对赵宁郑重肃穆的面容,立时被对方的认真所感染,旖旎心思顷刻消散大半,不由自主严肃起来。 仔细品味了一番赵宁的话,姜葭深吸一口气,郑重回答道:“赵公子说得对!” 第七零七章 真面目(10) “赵公子说得对。” 说完这句话,姜葭低头陷入沉吟,柳眉紧蹙花容纠结,好半响,抬起头不无心虚地看向赵宁,试探着道: “或许,或许金光教并不都是坏的,有可能只是宋州的教坛中有一些小人,其他教众、其它地方的教众依然仁慈良善......” 说出这番话,姜葭变得很局促,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但眸底的坚持却没有消失,很显然心中对金光教依旧抱有幻想。 不能不抱有幻想。 一方面,她曾经确实得过金光教教众的恩惠,被对方开解着走出了想死的精神困境,这些年没少看到金光教教众在各地做善事。 而金光教不好的地方,她还只看到过袁员外,看到过刚才那些个教徒。 另一方面,在这个离乱的世道,已然失去了家园与亲人的姜葭,如果没了金光神这个精神寄托,她不知道未来的希望在哪里,不知如何忍受生活的苦难。 赵宁的话虽然说得很有道理,让她心中有所触动,但对方毕竟只是一个人——一群人,就像大师说得那样,他凭什么冲破世间所有黑暗,管尽天下不平事? 金光教是可见的,可以触碰的,人和事都在眼前,且强大非凡;而赵宁说得那些,依然只停留于言语当中,她尚未看到前方的方向,脚下的道路。